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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有边陲,边陲尽黄沙。
黄沙之地,气候诡变。
白日里艳阳灼目,将一个生鸡蛋埋在沙里,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再取出来,已经变熟。
夜半时寒气袭骨,谁家的毡房里若是没有密实的羊毛毯,又怎能安睡度夜?
天不绝人亡,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机,就有希望。
在黄沙诡变的大地上,零星几个绿洲,绿洲上生活着那些可爱人儿。
男人高大威猛,喝酒用碗不用盅,吃饭用刀不用箸。携银刀快马,纵横驰骋,若遇到山猪、野狼作乱,个个儿都是斩兽的高手,以一躯血肉保护着这片土地上的母亲、妻子与孩子。
女人娇俏妩媚,在眉心缀一点艳红,以红纱遮面,让你看不清她美丽的面容。若是说她们神秘,她们却不吝惜将自己如玉的手臂、诱人的小腹暴露在外,又常赤足行走。这种又薄又露的诱惑,已将这几星绿地,装扮成了人间天堂。
就是这样的男女,仅凭双手,勤劳耕作,孕育出了举世闻名的瓜果,早有歌谣传颂:
“吐鲁番的葡萄哈密的瓜,库尔勒的香梨人人夸,叶城的石榴顶呱呱!”
若不亲身、亲地、亲口尝过,你怎知世上还有这等的美味?
“好一个哈密地、瓜田棚,哼!”黑衣少年已咬牙切齿。
因为他真正站在了哈密城的野郊边,眼里望着不寻边际的瓜地。处处都有瓜棚居所,若要一个、一个找起来,也至少要耗费个把月的时光。
长出一口气,脑里现出醉汉那副笑脸,一腔怒气平白燃起:“他尽敢与我藏奸!”
醉汉已被他踢下云端,事已至此,只有认命。少年拍打了一下身上的沙土,挖土三尺也要揪出正西妖祖的所在。
他迈步走向瓜田。
人间六月,正是瓜果成熟之初。刚走入瓜地,便可看到一个个黄金瓜蛋躺在叶丛下,散发着奇异的芳香,只闻一闻,便觉得喉间滋润。
有瓜在地,少年却无意相问,他由东向西顺着一个个的瓜棚看下去。
东边第一个瓜棚略为简陋,茅顶已经倾斜,勉强用几根杨木支撑,再来一阵大风,便要将它生生摧垮了。
正西妖祖会居所在这样的瓜棚里吗?或许他想遮人耳目,所以故意不弄得堂皇,但若说到遮人耳目,这方破瓜棚却又似乎显得太乍目了些。
再寻目望向第二个瓜棚,倒还算规矩寻常。瓜棚旁有躺椅,躺椅上懒着一个满脸卷胡子的男人,赤膊短裤,露出一只肥大的肚皮,正在鼾睡,口水已糊满了他不知道多少年月没整理过的卷胡子。
既然号称一方妖祖,要统领群魔,总不会弄得如此邋遢不堪吧?
再望向第三个瓜棚……闻到远处传来驼铃声,顺着声音望过去,看见在田地土道边,有一串驼队缓缓走来。
驼队边走边落黄沙,想是在不久前刚穿行过沙漠,还未来得及到驿站休养。
第一只骆驼,甚是高大,脖子上挂着一只水桶大小的巨铃,高傲的仰着头,连脚步都透露着贵气。
想是动物也有灵性,这只骆驼或许知道它在商队中的地位。
头驼上坐着一个男人,头顶围着一个白色巾帽,巾帽正中央嵌着一颗蓝色宝石,身穿红黄交织的毡袍,胸前坠着一串黄色蜜蜡。灯笼裤,长马靴,唇上有两撇卷曲上扬的细长胡子,胡子颜色略黄,一副高鼻深眼的面庞。显见这人是个异族,正高扬起手臂对少年挥舞,嘴中大呼:“阿达西!阿达西!”
细眼观瞧,只见这人呼吸沉浊,动作滞缓,只是个凡人罢了。
少年素来喜静,本想避而不见。但此刻面对诺大个瓜田和数不清的瓜棚,想要寻出那正西妖祖,确实有些束手无策。说不定这异族人,正是本地人氏出商归返,也许可以在他口中问出些端苗。念及此节,少年也勉强的抬起手臂,与那异族人晃了晃,算是回礼。
驼队已走近,驻停在黑衣少年的身旁。领头的异族人却也骄傲,并没有翻身下驼,只在驼背上俯下身子,用暗黄色的眼珠儿盯着少年,张嘴便笑,用生硬的汉语说:“阿达西,不要怕,你岳父,找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