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石连升所说的那番话,老两口在家,儿女不在身边,受了伤,放不了羊,他又觉得自己有责任,留下来帮这老两口一把。
小黑就这样,在想走又走不了,不走又难以割舍对徐英的牵挂中,熬到了日当午时。
石连升的老伴,夹着一个大饭盒,来给小黑送饭了。
大半盒高粱米捞饭,一个咸鸭蛋,还有早晨小黑吃过的咸菜。
老太太把饭送来,跟小黑居然没有一句话,便转身回去了。
小黑也真饿了,他坐下来,打开饭盒,开启了狼吞虎咽模式。满满一饭盒的饭菜,小黑好像只吃了几口,就把一整盒饭菜吃光了。
好不容易熬到日落西山了,还没等小黑发出指令,头羊就扭动着屁股,不紧不慢地主动下山去了。
其它羊跟在后面,浩浩荡荡回到了石家院落。
小黑一路跟在羊群后面,忍不住笑了,原来放羊就这么简单。
小黑打定了主意,推开石家的房门,要跟石连升道别,连夜赶往启铭镇。
他走进屋里,见炕上摆了一个小饭桌,上面放着一个小簸箕,里面装了几个混合面馒头,还有一碗芸豆炖土豆,里面还掺杂了几块肉。
“回来了。”石连升主动跟小黑打招呼。
他示意小黑坐到饭桌前去,他的老伴从厨房拿进一双筷子,递给小黑说:“快吃饭吧。”
“我……”小黑已经想好的道别词,被石连升老伴递过来的筷子,给挡了回去。
他真饿了,接过筷子,又是一顿狼吞虎咽,吃得老两口连连咧嘴。这小子年龄不大,饭量真够大的。
老两口目光相对,石连升又读懂了老伴的埋怨。不该留这小子在家,用不了几天,就能把家给吃光了。
你懂个屁!
石连升白了老伴一眼,他眯缝起双眼,琢磨了好一会儿,不觉中咂了一下嘴,问小黑说:“你家到底在哪。”
小黑只当没听见石连升的问话,他闷头吃饭。
“问你话呐。”老太太有些不耐烦了。
“沈阳郊区。”小黑顺口敷衍道。
“能联系上你家里人吗。”石连升借这个话题发问。
“咱家……”小黑停顿一下说:“没有人了。”
“你父母……”石连升认真起来,见小黑只顾跟饭菜较劲,根本不理睬他的问话,他不高兴了。“我说你能不能等会儿再吃。”
“我吃完饭还要赶路。”小黑表明心意,引起石连升的不满。
“你撞伤了我,我还好吃好喝的给你,你不能说走就走吧。”石连升艰难地爬起来,冲小黑瞪起了眼睛。
小黑停下来,看着石连升的不满说:“我不是故意的。”
“那也不能啥说法都没有,抬屁股就走呀。”石连升的老伴也兜不住火了。
这一整天,老两口都在议论这件事。
不管小黑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半夜三更闯进他家羊圈,还把石连升给撞伤了,他必须得负责任。
按老伴的意思,趁小黑出去放羊,她去大队部,给公社派出所打电话,让公安来把小黑抓走。
石连升问老伴说:“你让公安把这小子抓走,咱家的羊谁来放。”
就这么一句话,让老伴没了下言。
是呀,把羊圈在家里,光每天喂的干草饲料,就得几十块钱的开销。
即使惊动了公安,让小黑给石连升赔付了几百块钱医药费,估计石连升的伤情,一时半会儿也不能上山去放羊,所以,石连升才临时起意,打发小黑替他去放羊,就是为了留下这个不用付工钱的劳力。
不用老伴再说啥,小黑的饭量,就让石连升扛不住了。
一天两顿饭,这小子早上吃了一大饭盒,晚上还没怎么样,就已经吃下三个馒头了。看架势,小簸箕里的几个混合面馒头,都得被这小子给吃下去,这谁能受得了呀。
“你等会儿再吃。”石连升顾不得伤痛,爬到饭桌前,抢下小黑手里的筷子说:“咱俩得说道说道了。”
小黑嘴里嚼着食物,也看出了石连升的心情。
“你得尽快跟家里人联系上,我不能白受伤。”石连升也是岁数大了,加上他心疼粮食,要尽快跟小黑做个了断。他说:“你至少得给我出四千块钱。”
石连升掰着手指给小黑算了一笔账。
他如果去医院看病,医药费加往返路费,至少也得花四五百块钱,能不能治好还两说着。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至少三个月不能上山去放羊,四十几只羊,每天光饲料钱就得四五十块,一个月下来就是一千多块钱。
里外里加起来,他跟小黑要四千块钱不算多。
如果以前小黑听到这个数目,可能会被吓哭,四千块钱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他在红楼饭店,每天都跟钱打交道,特别是帮董兴挣外快,屈屈几千块钱,在他眼里真的是小意思。
他兜里就揣了一张几十万的存折,如果附近有银行,他能取出这笔钱,肯定毫不犹豫,按照石连升的要求,支付四千块钱。
在小黑的心里,自己确实有错在先,虽然是无意撞伤了石连升,那也要承担责任。
如果是今天一大早,小黑刚撞伤石连升,被提出索要补偿钱,他可能会按照石连升的要求去做。
现在则不同,他已经为自己的过失付出了代价,当了一天的羊倌,这老两口子还这样对他,他心里很不舒服。
“我可以留下来替你放羊。”小黑提出交换条件。
“就你这饭量,我可供不起你。”石连升打开天窗说亮话,他不能做赔本的买卖。
“说不定哪天你跑了,咱去哪找你呀。”石连升的老伴,发自内心地,说出一句让小黑恼火的话。
“我没钱给你。”小黑站起身,谨防再被石连升突然袭击,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说:“你看这事该咋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