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凔全若未闻,横眉盯着他,沉声重复道:“我来问,你说过的话可还作数?”他以为逸白在绕弯子,急不可耐直接了当道:“你说你,事成之后许我相位,许我治民佐君。力展魏武之计,一偿救世之心。
此话可还作数?”
分不清过于急切还是违背过往带来的慌乱,或许还真心悸犯了。他竭力想平静些,还是免不了鼻息之间呼呼作响。
逸白越发咂舌,忙扶稳了杯子往里头注水,心想是说过这话,那不过是为了先阻着你犯蠢来哉。早知有齐世言这么一出,谁还费这功夫。
合着这蚱蜢突然之间倒成个烫手山芋了,往日生绊子忍忍就罢,现儿个还要起好处来,今日这人,估计薛凌是不见不行。
苏凔犹急,道:“是你吧,你背后之人是霍云婉,薛凌与我说过的。她说你们想让小皇子登基,到时候主幼母壮,理该太后临朝,是这么回事吗?”
逸白笑笑,叹口气正色道:“苏大人,是有这回事,你待如何?”
“是你们,你才会带这样的话给我,薛凌虽有逆心,却....”话到此处,苏凔稍有迟疑,再续之时,多了几分清醒:“她虽不敬当今天子,却甚少置喙国祚重本,与我尚且为难,又怎会说与旁人传话给我。”
你二人倒落了个相互看不上,逸白请了茶,正待回话,底下人传说是薛凌让将人带过去。
这下求之不得,刚好苏凔对喝茶饮水之事也是毫无兴趣,闻说薛凌醒了,冷冷看过逸白一眼,转身便往薛凌住处去。
逸白看了看杯中茶水丝毫未动,嗤得一声伸手扣了茶碗。要好处也是个幸事,大概短时间不用操心再操心给这位主儿收拾烂摊子。至于以后,以后的事,人哪能想的面面俱到呢。
他倒是想起底下人说苏凔替齐世言求情求的分外精彩,单从此事来看,还算有几分心思胆气。
薛凌也早早得了消息,知苏凔根本没拿出那封表书,虽还愤愤,到底是庆幸居多,闻说苏凔来了,又气又是心疼。这蠢狗好好活着,总是桩好事。且管他如何,说两句软话,让他离了京也好。
可自己又不擅长说软话,再说了,凭什么是自个儿赔罪,这一档子本就是宋沧无端找事。她兀自置气纠结如许,却忍不住走到了门口等。
眼见着苏凔安然无恙出现在眼帘,登时怨怼怒皆化作满腔欣喜,一如当年在苏府重逢,忍不住要快步跑过去,大呼一声“宋沧”。
宋沧,我与你父亲平城十来载,除非天塌地陷,世人尽毁,不然无论如何,我不能瞧你性命有损。
此念非情,只为义。
她提了裙角,苏凔近在咫尺,清晰瞧见薛凌脸上喜悦,是大难不死的劫后余生。他想薛凌一贯对朝事了若指掌,必然已经知道齐世言之死了,她定是怕自己受了牵连。
多在生死之间游走了一遭,恍若许多事都赫然洞明。有几个人,会这般对自己翘首以待,含泪相迎呢。
他张口,想喊声姐姐,薛凌喜色愈盛,迈步朝着苏凔急迎,而后擦肩而过,她对着门口多日未见的身影大喊:
“薛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