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徐天然不再是需要在蒲州卖艺的穷江湖人,口袋里的钱氏银票鼓鼓囊囊,不过,节俭惯了的徐天然仍旧不舍得寻最昂贵的客栈,只是在蒲城寻了个挺好的客栈,不过瞧着挺热闹,终归是不会太差。
一行四人进了客栈,门厅里头原来有说书先生,怪不得这般热闹。
徐天然耳朵微动,只听见说书先生折扇“啪”一声合上,说到激动处,“诸位看官可知天机阁新榜,最引人瞩目的便是武评、剑榜、胭脂榜。”
又是恰到好处的停顿,看客们纷纷喊小二上酒。
说书先生继续说道:“咱们先从青云榜说起,诸位看官莫要小看了青云榜,今年可是江湖的大年份,青云榜魁首竟已跻身飞升境,更是同时入武评、剑榜,一人登三榜,风光无限,令人艳羡呐。”
众看官听得瞠目结舌,议论纷纷。
高居雅座的一名剑客高声道:“区区青云榜,何足道哉?就算入了武评和剑榜,还不是屈居末尾的货色,有几分真本事。”
同桌的中年模样矮胖的客人跟着笑眯眯道:“听闻上一届青云榜魁首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货色,难道他还也同登三榜?”
说书先生顿时额头冒出细微汗珠,这两人可不是好惹的主,青年剑客乃万辉门少主万辉煌,听闻今年刚刚破镜,如今已是化神初境,在关中可谓是风头一时无两。
原先方圆千里皆是云麓山庄辖境,奈何,云麓山庄中了恶毒血咒,听闻云麓山庄的嫡传一脉皆不可破镜,曾经也登过青云榜的云麓山庄少主唐云龙这几年彻底沉寂了,反倒是之前被云麓山庄压得喘不过气的万辉门日益抬头。
虽说云麓山庄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是,江湖人都懂,年轻一辈才是宗门的未来,等唐昊那厮退位,云麓山庄就一代不如一代,在江湖就会渐渐沦为二流宗门,反倒是万辉门在关中的威望越来越高,像是旭日初升,善于投机的江湖人便纷纷聚在万辉门下,俨然有挑战云麓山庄地位的趋势。
更有消息灵通之辈,得知万辉门已经归顺了晋国,连万辉门第一供奉沈长青听说便是出身晋国黄雀,有了晋国做后盾,云麓山庄纵然看不惯万辉门,也拿万辉门毫无办法,这天下有几个宗门可敌一国呢?
确实有那么几个,譬如剑宗、天机阁少数几个武林巨搫,辖境之内诸国皆是附庸,不过,云麓山庄尚且没这个本事。
说书先生的心思,徐天然皆看在眼里,原来与云麓山庄有过节,一行四人倒也不急躁,就寻了处僻静座位,点了几个热菜、两壶酒,且看热闹。
说书先生一抹额头汗珠,强作镇定道:“客官所言不错,旧榜魁首已经跌至榜眼,而新魁首则是剑宗吴剑仙吴清风。天机阁评论,吴剑仙同境无敌。”
千白朝一袭青衫挑了挑眉,笑道:“榜眼,有何疑议?”
酒还没上,徐天然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压压惊,倒也云淡风轻,“本就是打不过,小吴子实至名归。”
以徐天然的手段,虽与雅座万辉门少主近在咫尺,但是想听到自己与千白的言语是绝不可能的。
沈长青冷冷瞥了眼毫不出众的四人,心里莫名闪过一丝危险。
说书先生见少门主不再插话,方敢继续说道:“同境无敌吴清风,青云魁首,武评八十九,剑榜六十六,可谓是英雄出少年,一袭白衣,风度翩翩,谪仙下凡,誉满人间。”
沈长青饮过一杯酒,笑问道:“敢问先生,那青云榜魁首是何境界?”
说书先生毕恭毕敬道:“回沈剑仙话,听闻吴清风已经飞升初境。”
“区区飞升初境何足道哉?先生,不过是青云榜你便这般吹嘘,那说到武评剑榜不得吹上天了。”
沈长青一席话把说书先生吓得冷汗直流,天底下最不讲理的便是修士,尤其是万辉门一众不讲理的修士,饶是如此,说书先生仍旧是恭恭敬敬道:“沈剑仙所言甚是,在下不过也是道听途说而已算不得真,我们一众看客大多都是一介草民,爱胡诌些江湖趣事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让沈剑仙见笑了。”
万辉煌冷笑道:“既是胡诌,还敢在此妄言,青云榜有个劳什子用,云麓山庄那废物少庄主不也入过青云榜,现在又如何了,不也是境界停滞不前。”
说话间,万辉煌可以彰显自身化神境的威压,一众凡人在威压之下呼吸困难,更有身体孱弱者,几近昏倒。
小二端着两壶酒送来,想不到在半途为威压所制,身形踉跄,眼见酒壶就要落在地上,一袭青衫心念微动,轻轻弹出一粒花生米,离小二最近的长条板凳转了一周,小二的屁股安然落在板凳上。
小二仍旧神色痛楚,一袭青衫缓缓起身,与万辉煌抱拳道:“阁下可是万辉门少主。”
万辉煌见一袭青衫神色如常,心里嘀咕,莫非也是一品修士,但见佩刀男子不过一袭布衣,想来不过是光脚的江湖游侠,并不看在眼里,心高气傲道:“正是在下。”
“少门主神功盖世,果然名不虚传,不过,客栈本就是吃酒娱乐之地,少门主何必与区区凡夫俗子计较呢,他们不过是井底之蛙,哪里知道少阁主已经是化神境了,境界都要压过云麓山庄少主一筹,当之无愧关中年轻一辈最强者。”
徐天然一席话万辉煌听了着实舒服,刻意彰显化神境威压本就是为了博得众人的赞许,如今一袭青衫一语点破,万辉煌内敛气机,转瞬,众人皆松了一口气,小二也能将两壶酒放到青衫公子桌上,眼眸里满是感激之色。
万辉煌投桃报李,笑道:“兄台也是修士,在我的威压之下还能神色如常,想来身手不俗,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在下徐桐。”
“徐少侠可愿移步楼上,共饮一杯。”
“少门主抬爱了,在下不过是江湖泥腿子,难登大雅之堂,就不污了少门主的雅座了。”
沈长青笑容和煦,却以心声告知万辉煌,“这几人不简单。”
万辉煌认认真真又看了一遍,也没看出什么猫腻,笑道:“不过是泥腿子江湖人而已,连二楼都不敢上,看境界不过小宗师,谈何不简单?”
沈长青面不改色,却在心里将这草包十八代祖宗亲切问候了一遍。
沈长青愿意纡尊降贵委身担任万辉门供奉,皆是晋王府的谋划罢了,晋王垂涎关中之地已久,若是能吞下关中千里沃土,晋王称霸中原指日可待。
说书先生不敢再言语了,万辉煌笑道:“先生,可别不说话了,大家伙就是冲着你说故事才买的酒,难不成要我们找掌柜的退酒钱不成?”
说书先生的节奏都被打乱了,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青云榜榜眼李天然,又名徐天然,传闻乃晋王私生子,流落江湖得了莫大机缘,破镜之神速震惊天下。”
万辉煌讥讽冷笑道:“先生,咱们关中之人莫提什么晋王私生子这等捕风捉影之事,就说说咱们关中第一宗门云麓山庄少庄主如何?”
唐云龙之事在整个关中江湖早已是人尽皆知,中了血咒已经终身破镜无望,但是这些话谁也不敢在台面上说,毕竟这可是在云麓山庄地头上,谁会如此作死?
纵然云麓山庄在江湖素有贤名,但是因这等侮辱人的事惹来杀身之祸,江湖也不会同情半分。
万辉煌的咄咄逼人让说书先生十分为难。
万辉煌一个眼色,扈从立即将一袋银子丢在说书先生桌上,说书先生面露难色。
“先生是不给我万辉门面子?”
说书先生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求饶道:“草民不敢。”
“我看你敢得很。”
说书先生边求饶边磕头,万辉煌一脸享受说书先生跪地求饶的模样,冷笑道:“你不就是怕在云麓山庄寻你麻烦,我给你一条路,你把云麓少庄主的故事说了,本公子若是满意,就赏你一个万辉门三等客卿,有万辉门罩着你,你还怕云麓山庄作甚?”
说书先生的额头都磕出血来,但见万辉煌不依不饶的模样,说书先生只能起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折扇,凄然道:“云麓山庄乃江湖名门,非老夫怕云麓山庄上门寻仇,实在是敬服山庄的门风,不愿说一句少庄主的坏话。若是少门主要怪罪就杀了老夫以泄心头之恨。”
一语落地,满堂众人大惊失色,仿佛下一幕便是血溅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