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就知道白莲教死定了？你跟官军告的密啊？”</p>
问完这话，尹秀也不指望任七会回答，只是自顾自将一个扁食丢进嘴里。</p>
热食配冷酒，惬意的享受叫他一时懒得多说话。</p>
任七也同样拿着一杯酒，斜了尹秀一眼，“告密没有用剑直接，也没有用剑来的快。”</p>
“我知道。”尹秀抿了一口酒。</p>
“知道了你还问？”</p>
任七也将那口酒咽入喉咙之中。</p>
“随便问问而已，不然跟你老兄没什么话聊啊。”</p>
“那你就这么想知道，为什么我会下这样的判断？”任七刀眼瞥着他。</p>
“当然，一个人应该要有起码的好奇心。”</p>
“好吧，要是白莲教那帮人也跟你有差不多的好奇心，他们就不至于死在这里。”</p>
任七摸了摸放在手边的剑。</p>
即便在这样轻松的时刻，他也仍将剑放在手边。</p>
“他们以为这是明谋，可是这些白莲教，跟北边的完全不同，这些愚夫，既没有足够的火枪，也没有大炮，就只凭着刀剑，能做什么？</p>
虽然我是个剑客，可我也得承认，刀剑已经是落伍的东西了，如今就是大内高手，也都得考虑如何使用火枪。”</p>
“明白了。”</p>
尹秀转头看向门外，这会儿不知道是因为天黑了，还是快下雨的原故，天空阴沉沉一片，看起来比以往更为阴沉。</p>
过了一会儿，刘半仙和海狗走了进来，一把在桌子上坐下。</p>
“你解释一下吧！”刘半仙有些气恼。</p>
“嗯？”</p>
尹秀看向海狗，只是淡淡一瞥，海狗便打了个冷颤。</p>
终于，海狗还是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冲他解释道：“皇帝，轮机的其中一组汽缸，破了个洞，还有几条管线也因此被毁了，可能是之前被红老爷弄破的，眼下到了港口才坏掉。”</p>
尹秀顿时皱起眉头，“早不坏玩不坏，偏偏这时候坏，有人玩花样啊？”</p>
“就算是，也绝不可能是我！”</p>
海狗连忙向尹秀做出保证，“你知道，拖延了时间，对我来说没什么好处的，还要增加成本，甚至很危险，我从不在海上开玩笑，而且你是什么人，我会不知道，哪敢跟你玩花样？”</p>
海狗此刻俨然是把尹秀当成顾客，全然忘了这艘船其实是刘半仙花钱雇的。</p>
尹秀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老兄，我也没说是你玩的，不用紧张。不过，得多久才能修好。”</p>
“最快要后天。”</p>
“不行！”</p>
尹秀语气严肃起来，“明天，明天我们就得走，不管是你们，还是叫哪个技工，让他快点。”</p>
海狗刚想回话，尹秀又叮嘱道：“明天不走的话，我们都会很麻烦。”</p>
虽然还不知道前因后果。</p>
但在会来之后，发现自己的水手全都被迷倒的时候，海狗便已知道，这趟温陵之行，与以往那些轻松愉快的旅途全然不同。</p>
也许这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前所未有的危险和混乱。</p>
“今晚我让他们通宵，但那零件不太好找，需要一些时间。”</p>
“尽快吧，”尹秀点头，“对了，别让水手离开了船，不然我们就需要一批新的水手了。”</p>
海狗没问原因，只是隐约猜到可能和之前的事情有关，所以他点头表示明白后，便大步离开了酒楼。</p>
刘半仙看着尹秀，问道：“真的会打吗？在已经被人知道的状况下？”</p>
“干嘛不打？”</p>
尹秀咧嘴，“任何大规模的行动，总会有走漏风声的时候，白莲教自认已做好了准备，那他们必然就会行动。”</p>
说着他又起身，将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p>
“任七，你把刘半仙看好了，这回要是有什么人跟踪，你也别管，更别去追，反正你们就在船上老实待着就是了。”</p>
任七抿了一口酒，没有应话。</p>
“那你呢？”刘半仙问道。</p>
“我？”尹秀挠了挠头，“我总得先去把马小玉带回来吧。”</p>
“叫个跑腿的去传信？”</p>
“不了。”</p>
尹秀又看了一眼天空，“天色已晚，她一个人走夜路，我一个人回来，两个都不叫人不放心啊。”</p>
“明白了。”</p>
刘半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你们，不对，我们就明天见咯？”</p>
“承你吉言。”</p>
……</p>
夜色已深，除了东边那块洋人的聚居区里仍有着灯火和音乐以外，温陵大部分地区的夜晚只有星星和狗的叫声。</p>
伸手不见五指的瓦房里，一根火柴划亮，随后是一盏青灯点燃。</p>
火光映照出莲姑那张薄施粉黛，五官分明的脸。</p>
她正处于最好的年纪里，一举一动，一笑一颦里都带着成熟的韵味，像是树上红透了的柿子。</p>
莲姑紧盯着灯火，在灯火的那一头，有许多个身影显现出来，影影绰绰，像是从哪个窗户上揭下来的纸人。</p>
“五哥，六哥，，还有诸位，一路辛苦了。”</p>
“自家人不说两家话，客气了姑姑。”</p>
马五和孙六，两名护教法王冲着莲姑抱拳。</p>
火光随着他们抱拳的动作摇曳了一下，也映照出这两张颇为沧桑的脸。</p>
马五的眼角到下巴底下，有一条长长的刀疤，不深但是显眼。</p>
孙六则比他高一些，也强壮不少，整张脸同他的手一样黝黑，活像是刚从矿里出来。</p>
这两人，便是闽南地区白莲教最大的头头。</p>
他们两个是本地的常驻法王，而莲姑，则是从外地特意赶来的。</p>
三人之间在位阶上一样，但因为莲姑见过圣子圣女，所以马五和孙六自然也就高看她几眼，将莲姑当做更高级别的领导，而不是与他们同级的存在。</p>
所以二人对莲姑言语神态上也颇为尊敬。</p>
莲姑早已习惯接受这种敬意，但她知道，这不是因为别人尊敬她这个人，而是因为他们对圣子圣女在教内的地位，以及某种特殊神性上的崇敬。</p>
三人见礼之后，莲姑将一张地图铺在桌面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