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王子明有一发小,从小在一起读书长大。该发小姓花名子虚,读书时好玩,成绩倒着数总是名列前茅。但花子虚是出了名的聪明,眼睛随时都在滴溜溜地转,大脑从没空着,用老师的话讲,就是“没把聪明用在学习上”。在班上总爱挑事,学生之间打架斗殴都有他的份,是老师的眼中钉,没有哪个老师上课不头疼的。他在的班级,对上课的老师来说,是一种痛苦,一种折磨,甚至有老师说:“因为你,我可能少活二十年”。但是他有集体主义精神,同学之间不论有谁受到欺负,只要他知道,他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无须去请,也无须任何报酬。因此也会有不少朋友。不过盗亦有道,伤天害理之事他不会做。王子明和花子虚从小学读到初中,最大的好处就是没人敢欺负他,他有花子虚作为保护伞。

花子虚最特别的强项,就是涉及赌钱的事样样精通。他像是天生就是为赌钱而生的,涉及赌钱的各种牌局一看就会,一上桌就是熟手。因此在他读初中期间,小用钱总是不断。这一点令王子明羡慕不已。他刚读完初中,乳臭未干的他就和那些好赌钱的大人们坐在一起,有时还和自己的老师坐在一张赌桌上。每次赢了老师钱,他总是高兴得得意忘形,“当初你不是说我没啥出息吗?现在知道说错了吧!”

王子明自从上高中,读大学就不再和花子虚来往。知识的教育告诉他不能和这种人有往来。这种人是社会的垃圾,自己不能同流合污。即使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也很少和花子虚来往,顶多见面打个招呼,各干各的事,互相之间很少有联系。

有一天,花子虚突然给王子明打了个电话,邀请他参加他的乔迁之喜。接了电话的王子明可谓进退两难,从内心深处,他不愿意去吃这种歪酒。不过花子虚亲自打来电话邀请,和他又是从小学到初中的同学,又是同村,虽然没什么共同语言,不去似乎不太妥当。考虑到单位禁止令,他给花子虚打了个电话,提前两天去他家看看,一来可以略表心意,二来也不落人话柄(政府的禁令不光禁止工作人员办这类酒席,也禁止工作人员参与这类酒席)。

王子明的老家在正齐县红崖镇新林村,镇上距离县城三十公里,新林村离镇上十来公里。花子虚的新房就建在镇上。这些年,劳动者们赶上了打工的好时节,许多人挣了钱都在城里买房,农村许多房屋闲着,有的一排三四间房就住着一个老人或者两个老人。王子明盘算着去同学家随个礼,也顺便回家看望自己的父母。他选的这个时间刚好周末。

当王子明看着花子虚的新房时,好不扎眼。房屋建在镇的边上,一共四层。花子虚告诉他,房屋总面积一千多平米。墙周围都粉刷得光彩夺目,在那一小片房屋中显得特别刺眼。屋里装修豪华,完全不输城里的装修档次,甚至大多装修还赶不上。花子虚告诉他,光装修就花掉小一百万,整个房子也就两百来万。还“两百来万”,花子虚说得轻轻松松,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不像耍阔。房子后面还有一块硬化好的水泥地,面积二百来平米,最抢眼的,是靠左边的角落还停着一辆崭新的“宝马”。

“刚买不到一个月,九十万,到手价。”花子虚说。

之前回家时,子明的父亲曾经对子明说过花子虚在外面不知做什么赚了大钱,村里好多年轻人都去跟着他耍。王子明回怼父亲:“就他那样,能几斤几两,我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他能干什么我难道不清楚?顶对也是赌点小钱赚个快活,能成什么气候。”在他心里,他是瞧不起花子虚的,一个街头混混,怎么看就不顺眼。今天见了他这个土豪似的配置,他不得不对花子虚另眼相看。想想自己的那点死工资,在花子虚面前无论如何也豪放不起来。本来他打算送花子虚一百元钱应付了事,最终还是再从兜里抠出二百元随了一个大礼。

王子明从花子虚家走的时候,花子虚无论如何也要开车送王子明回家。子明推辞不过,也就随了花子虚,还硬送了他一条中华香烟,并说:

“要是当如和你一样好好读书,就不会和现在这样到处奔波,还是你们好,不风吹日晒,到老都有个保障。”一席话说得王子明苦不堪言。

不过从花子虚家回来一段时间后,随着工作的繁忙,加之对花子虚这类人的偏见,那些花团锦簇很快就从他的记忆里消失。

近几年,政府对赌博行业从重打击,先后抓了好几拨的人。被抓去的这些人并不像以前一样到拘留所溜一圈就回来。很多被判了刑,送进监狱。明面上,赌博的人已不敢招摇过市,暗地里,赌场还是那么热闹。这是一个不可能禁止的行业,就像男人有钱要逛夜店,女人有钱要逛商场一样。

现在,子明遇到前所未有的困难,他要拿到自己的房子,自己还有八万定金押着,银行还欠着一大笔。他想到花子虚,希望他能把他带上,他要求不高,能在赌桌上赢一点,再想办法东拉西扯借一点,奖金回来再还上。他觉得命运应该会眷顾着自己,自己一路走来不都受到眷顾吗?小雅一切都准备好了,她不应该受到打击,自己一个人承受就好了,况且这也不会长久。于是,子明给花子虚打了电话。

“子明,不是我说,我要说些什么又怕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毕竟你们都是国家工作人员,我是比较尊重的。如果要说三五十万的,毕竟赌场如战场,在上面的任他谁也不是猪儿狗儿。毕竟需要本钱,赌钱也像做生意钱多利大,各自也要考虑各自的承受。但若是你说的十万八万,运气好一点一晚上赢的都不止这点。这事不光要有技术,还要有胆量。只要你对自己有信心。那赌桌上的钱哪能叫钱。”一席话把子明说得心痒痒的,他只希望能快点进入赌场,自己不知道哪里可赌钱,赌大钱。况且,他不想在本县赌,让别人知道可不好。他找花子虚的目的,就是让他把自己带进场。

“就我给你说的这样,我要准备多少钱才可以进场。”

“俗话说,多带运气少带钱。你就准备个万儿八千,没的话我这儿给你。即使开局不顺,也可以在现场为老板借,不熟悉他肯定不会借,但我只要吱一声,老板利息都不会算你。”

子明不想麻烦花子虚,他并不想和他有任何的经济往来,对于这些人还是划清界限为好。他东拉西扯准备两万元钱跟着花子虚进了赌场。

在大兴一家地下赌场,门店上是休闲茶馆,位于地下一层。茶桌上随时都是冷冷清清。出入这里的人都是经过熟人介绍方可进入,门前有两个看守,发现可疑情况其中一人就会很快到店里通报。赌博的人就会及时从后室出来装成喝茶人的模样,负责赌场的人就会一个个变成茶室服务员,为这些赌徒端茶送水。去检查的人,要么是工商,要么是警察,进去转一圈没发现什么大情况就都走了。他们工作只是生活,并不想招惹什么是非。所以,在里面赌钱,大多时候是安全的。赌钱老板也会保障赌钱人的资金安全,只要付足够的路费,会把你安全送到你指定的位置。这个路费也都是按照市场的价格,不存在趁火打劫的情况。

大兴离正齐县城约五十公里,是市政府所在地。比起正齐,大兴自然要热闹得多,城市的烟火也比正齐要旺盛,通宵达旦都有行人在街上游荡。由于政府的禁止,赌博业的开办成本相对要高,风险相应加大,赌博的点相对减少。但是赌博的人是不会减少的,这是一个永远都兴旺的行业。所以,地下赌场的生意总是非常火爆。

时间正值晚上八点,花子虚带着王子明,进入这家地下茶馆。

“花老板好长时间没来,到哪儿发财去了?”茶庄老板赵贵嬉皮笑脸对着花子虚说。

“发什么财呢!这段时间没空,对了,给介绍一个客人,下次来客气点,想来见识见识!”

“花老板带来的人我茶庄一定客气,茶庄都靠着你们介绍呢!——小秋,给两位老板倒杯茶,用上好的青花茶。”

赵贵五十岁左右年纪,一看就是老江湖。“这位老板,到咱们这儿尽管放心,全凭本事,我这儿从搞不坑蒙拐骗的事,赢也男子汉,输也男子汉。手头来不及时尽管说一声,新人我一般比较照顾,往后还望经常光顾。”赵贵对着王子明笑着道。

“好了,不说了,时间就是金钱,我赶着带朋友入座。”

在读大学的时候,子明也赌过钱,还赢过不少生活费。工作时,有时几个同事聚在一起,也常会打点麻将。王子明并不擅长打麻将,那玩意儿耗时、烧脑,坐得腰酸背疼。他老爱输,后来打麻将他只看不上。几个朋友打麻将快临了的时候,喜欢搞上一场“炸金花”。王子明喜欢这个,爽快,放多放少由自己控制,感觉不好可以不跟,自己完全可以掌握节奏。在炸金花上他是赢多输少。同事间的赌注并不大,也就几百元钱输赢——在这里,才是真正叫赌钱。

毫无疑问,王子明选择堵“金花”。

在这地下茶庄,堵什么的都有,都在包间坐着,外人根本无法看到。花子虚带着子明进入一个包间。子明看到包间里坐着五个人,最刺眼的,是桌上一堆百元大钞。

“几个老板,一个兄弟想参与,能加不。”

“只要送钱来都欢迎,有什么不能加的。”

“那下一把开始。”

子明入座,花子虚也跟着玩了几把,觉得子明已入局,就离开了。炸金花他不在行。

这桌金花打底是一百元,五百封顶,对于赌大钱的人来说,还算温和。前几把,子明还觉得紧张。平时同事们几个玩玩,一把牌顶多也就一两百输赢,堆着的都是十元五元的,一堆钱难见一张红太阳。可眼下,连绿花鸡都不曾见着,全是百元大钞,赢一次少说两三千元。遇着几个赌红眼的,都不肯撒手,一把要上万元。他就看到他的下家赢了一次,一堆钱堆在面前,像一个小山坡,看得子明热烘烘的。前几把牌不大不小,都丢了,输了个干底。渐渐的,子明也适应了节奏,眼前这些人也不是什么非凡人,赌钱的方式也和平时大伙一样,只不过桌上的钱多一些。最主要的他看到比自己牌小的人捡了底,心里一阵不痛快。

“自己是来赌钱的,不是来看热闹的,这些人也非神仙圣人。”子明心里想着。

“兄弟玩牌还是稳重。”一个桌人对着子明说。

“别乱说话,各人的牌自己会把握,用不着你指手画脚。”另一个人及时唬过来,大家都没再说话,往往说这话的人都是输急了的。

子明开始加注,很少看牌,观察着另外几个人的心理变化,就把它当作是几十块钱的游戏。来都来了,男子汉大丈夫,不是来赢房款的吗?这钱不是借来做赌资的吗?难道要原封不动还回去不成。

从八点一直到十一点,三个小时时间,子明只知道往袋子里装钱。胆量、智慧、运气让他初战大捷,他选择结束今晚的战斗。赢一个好彩头,从长计议。

他走出包房,到拐角的一张茶桌坐下,清点自己兜里的钱,赢了两万多元。子明数钱的手有些颤抖,这些钱对于像他一样的工薪阶层是一笔天文数字。他在桌上沉思着,盘算着。良久,才想着应该回家,明天还得上班。他想去寻一下花子虚,却不知道怎么去寻,他不敢贸然闯进那些包房。他给他打了电话,却是关机,寻思着是手机没电了。就打算自己一个人打车回家。一个人一辆车,他从没对自己这么好过。

正当子明起身准备回家的时候,一个漂亮的女人给他端过来一杯热茶。

“老板,不介意的话请您喝杯茶。”

子明打量着女子,却是一个俊美人,赢钱的感觉让他有一些侃侃而谈。

“谢谢!我们好像哪里见过,看着你眼熟。”

“这大兴就是小,到哪儿都是熟人,老板今晚战况如何?”

“输赢不大,也就打过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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