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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璟停驻在原地。
他丹凤眼一眨未眨地望着容颜皎皎若清梨的沈漪,绯红的薄唇紧紧抿着,几欲抿成一条直线,氤氲出了绯色。
她眉间荡漾着温柔与心疼,朝着他一步步走来。
那么近,又似那么远。
萧璟心间筑起的城墙本早已摇摇欲坠,此刻更是关不住他的贪念。
在这冷冰冰的皇宫里,儿时仅有母后在他身边,母后疼爱他,总会轻轻摸着他的头,可他看到母后眼中一如既往地蒙着一层化不开的哀伤。
他六岁那年一个深夜,向来坚强的母后突然抱着他失声痛哭:“我早就知道,他心属她人,可我呀,在十三岁那年,在城墙上遥遥相望,便对他一见倾心,再见钟情,不管不顾想走到他的身边。”
“故此,他被贬斥,我便央求父亲向皇上请旨赐婚,陪他共贬柳城,试图感动他的心。可到头来,他终究还是为了那个人,容不下我,也容不下我的阿璟。”
“我这一生,原本就是可笑又可悲的。”
自从母后病逝,他没有欢愉胜意可言,只有漫漫清清的长夜。
但阿漪姐姐出现在他暗无天日的贫瘠之地里,犹如滋润的甘雨,令他心生奢望。
他仅有的奢望,亦只有阿漪姐姐。
他想自私地占有阿漪姐姐,亲吻她的唇,抱着她,向她索求更多,更多。
因为沉溺的滋味,太过诱人,他无法抗拒。
萧璟丹凤眼深黯,心口,丹田,甚至是四肢百骸皆是萦绕着不可抑止的祟欲与燥热。
阿漪姐姐,不要厌弃,不要拒绝,不要离开阿璟。
沈漪已是走至萧璟身边,语气柔和:“阿璟,今夜我陪你一同拜祭皇后娘娘,可好?”
夜一与夜二心神惧震,他们惊愕地望着素衣飘然,玉面淡拂的沈漪。
春朝节自古以来是北襄国传统的佳节,这对天底下众人意义非凡。
纵使皇后娘娘贵为一国之母,殿下为储君,祭拜皇后娘娘一事,也不能破例,这可会招来天底下的谩骂,还有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
沈小姐心如磐石,她想做的事总是如此坚定,不可动摇,无可畏惧。
与楚王世子退婚之事是,纶城水患之事是,今日祭拜皇后娘娘之事亦是。
倏忽,萧璟的眸底携裹着炙烫幽烈的飓风,一一溃涌而来。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有阿漪姐姐陪着阿璟,什么都好。”
沈漪眼眸清华潋滟,颔首。
夜一与夜二眼眶微微湿润,自从母后病逝后,殿下高处不胜寒,孤清一个人。
幸好有沈小姐,幸好。
他们转身,前去把守着东宫的大门。
一盏茶的功夫后。
皇后的牌位配享太庙,有禁林军把守,今夜无法进入。
沈漪与萧璟在皇后生前栽的树祭拜。
她眼中透出凉沁沁的微光,阿璟应是不知道,明面上宠爱他的贺元帝,实则是杀害皇后娘娘的侩子手。
太庙摆放着皇室列祖列宗的牌位,有重重禁林军把守,他们根本无法潜入太庙皇后娘娘的牌位祭拜。
贺元帝其心歹毒至极,他害得皇后娘娘惨死,甚至在皇后娘娘死后,也不得让皇后娘娘安息。
纸钱燃起,跃起明明灭灭的火苗。
沈漪侧头望了一眼骨相殊绝的萧璟,轻声道:“皇后娘娘,您在九泉之下还请放心,太子殿下已是长成惊才绝艳的少年郎。”
“沈侯府会倾尽力扶持太子殿下登基。”
至于贺元帝害死皇后娘娘一事,即使时隔多年,贺元帝欺世盗名,隐藏得再深,总能抽丝剥茧,找出证据。
待到他日真相大白,贺元帝也应是被诛杀,还惨死的皇后娘娘一个安息。
她亦有私心,阿璟生性纯真善良,他登上皇位以后,绝不会像贺元帝一般心思狠戾,不念旧情,对沈侯府赶尽杀绝。
萧璟眉色专注地深望着沈漪,不动声色地朝着她靠近半步。
像是在冰封雪地里濒临失温的小狼崽,眷恋地朝着那一丝温暖靠近,再靠近一点。
须臾,他棱骨分明的大手执起一樽清酒,在玉案上倒下六杯清酒。声音低沉:“母后,儿臣为您准备了您最喜欢的桂花酒,儿臣敬您三杯。”
沈漪听得心尖一抽。
畅音阁种下一片桃林,阳春三月桃花始盛开,连绵不绝,美仑美央。
正是贺元帝命宫人种下的,皆因他道皇后生前最喜欢喝桃花酒,种下一片桃林,以寄他的哀思。
长安城人人皆叹,皇上十年如一日对皇后如此敬重,实属难得。
如今阿璟却是说皇后最喜欢饮桂花酒,与之截然相反。
她齿冷,贺元帝究竟干了多少欺世惑众的恶心事儿,钟情桃花酒的又是何人?
萧璟拿起酒樽,三杯饮下,明晰的喉结在滚动着。
些许清酒滴落在他线条漂亮的下巴上,显得昳丽天成。
月下少年郎,世无其二。
沈漪心下一叹,阿璟的皮相确实是生得一等一的好。
萧璟眼尾渐渐洇红,他拿起酒樽,仰首痛饮而下。
倾洒的清酒更多,滴落在他深陷的锁骨上,晕染湿了他的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