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实在是凶险,父亲也算是富贵险中求了。”安陵容也露出了点点笑容,但心中未免也生出几分担忧。皇上登基以来,异姓功臣封爵的不算多,曾经的年羹尧便是登峰造极,父亲可千万不要步了他的后尘才好。
说得差不多了,翠音又细细想了一圈,忽又说道“还有一件事情。敦亲王伏法后,妙答应也在绣春阁里吊死了,奴婢觉得不吉利,就做主先封了绣春阁,娘娘看要不要做场法事?”
“妙答应死了?”安陵容有些意外,还想着好好用一用苗可心这颗棋子,却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迫不及待地自戕了,倒是坐实了敦亲王刺探圣意的罪名。
不过转念一想,她也不觉得意外了,敦亲王已死,不论是苗可心自己心虚,还是皇上刻意容不下她,她的下场都逃不开一个死,毕竟,苗可心先前做的那些事情不过是自以为瞒得很好罢了,单单一条传递消息出宫就足够她死上千百回了。
或许是皇上暗中安排人了结了她吧。
安陵容闭了闭眼,觉得精神有些短了,孟国公夫人端了药进来,喝完后,她不由得又昏昏欲睡起来。
朦胧睡意中,似是有人在说话。
“她可好些了?”
“是,娘娘醒了好一会儿,喝了药,才刚睡过去。”
“那就让她再好好睡会儿。”
复又是沉沉的梦境。
一觉好睡,安陵容再次醒来时,却是看见床尾坐着赵萱。
“赵夫人,好久不见。”安陵容扶着翠音的手慢慢坐起来靠在床头,虚弱地笑笑,挥手让翠音退下,明显是有事要和赵萱单独说,“上次临别前,夫人曾说,等时机到了,便会告知本宫你的真实身份,如今,可是夫人说的‘时机’?”她垂眸看了眼空荡荡的左手,“濒死的时候,好像有很多人伸手把我拉了回来,你送我的玉镯连接着她们和我,再然后它就碎了,那一瞬间,我感觉好像斩断了很多东西。”
赵萱沉默地坐着,定定地看着安陵容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我不是赵萱,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又或者说,我本就不是人。”她展眉浅笑,“你的母亲林芸魂飞魄散后,对你的执念久久不散,飘荡在虚空界,几经辗转后凝成了新的魂体,又得了机缘,感知到了异世而来的强大意念,她们和你母亲一样,希望你能平安快乐,魂体与意念契合之下便成了我。”
顿了顿,她又说道“安陵容,我为你而生,所以绝不会害你。前世你死后,除了你母亲,还有很多人希望你能再活一世,她们说,世界的法则不能扭转,但可以利用时空的漏洞赋予你一世重生,只是,需要代价,而这个代价,你母亲已经给了,至于你的父亲,是她们千挑万选后才定下来的人,为了给你铺平前行的道路,必须要有一个强大的家世。”
“她们是谁?”安陵容呆呆地看着赵萱。
“我也不知道。”赵萱摇摇头,“最开始的时候,她们与我的联系还非常频繁,可是慢慢的,就越来越少了。年初的时候,她们送来了那枚玉镯,交代我一定要送到你手上,此后就再没了音讯。最后一次听到她们说话,是娘娘出事之后,她们说,”她看向安陵容,声音仿佛与千千万个声音重叠,“你的命运已经完全脱离了前世,大胆地往前走吧,安陵容,过去的种种已经无法再牵绊你的脚步了。”
似有一道光打在了眼前,照得安陵容眼圈发酸。
“娘娘已经很久没记起过前世的事情了吧?”赵萱走上前来,拿着手帕给安陵容擦掉眼泪,“以后每天都是崭新的一天,娘娘大喜。”
安陵容含泪,用力点头。
入夜后的延禧宫,方淳意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满头冷汗地坐在床头,重重地喘着气。
“小主,你又做噩梦了。”守夜的素云也跟着醒过来,掀开帷幔看着方淳意,满眼担忧,“奴婢再去熬一碗安神汤吧。”
方淳意脸色煞白,瘦得有些脱相,嘴唇颤抖着问素云“妙答应的东西都处理干净了吗?”
素云脸色也白了白,但还是镇定地点头说道“按照法师说的,奴婢拿了妙答应一整套贴身的衣衫首饰,放进了铁盒子里,用四枚长钉封死,寻了一口枯井扔了进去,再压了一块石头在上面,万无一失。”她咽了口口水,安慰方淳意道,“小主安心,她绝不会再来找小主了。”
方淳意猛地抖了一下,抱着双臂,将头埋在膝盖间,想起那一晚的电闪雷鸣,就像是一个怎么逃也逃不开的噩梦。
苗可心惊恐的表情,濒死时狠狠掐着她的指甲,还有慢慢没了呼吸后,翻白的眼睛和青紫的脸,一幕幕,一帧帧,每晚每晚地缠着她。
“是她自找的。”方淳意咬住牙齿的战栗,为自己开脱,“如果不是她拿我比做舞妓取笑,又讽刺我为了攀交莞嫔连脸面都不要,我怎么会失手掐死她。反正、反正她也活不长久的,皇上本就打算让苏公公传旨赐死她,我不过是……不过是替皇上分忧罢了。”她冷汗泠泠,“她就是回来找我也没用,我、我……”
“小主!”素云赶紧伸手捂住了方淳意的嘴,对上她惊恐闪烁的双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说道,“小主,你只是去绣春阁的时候撞见了妙答应自戕,吓坏了而已,她的死和你没有一点关系,可千万要记住了!”她帮着方淳意,将妙答应伪装成了自己吊死的模样,若是方淳意失言把这件事情说了出去,她也要跟着遭殃。
方淳意慢慢冷静下来,慢慢地、绝望地,点了点头。
从此以后,每一个夜晚都是她的噩梦,她已步步走入深渊,再没有了回头之路。
她们是谁?
是千千万个希望安陵容再重来一世的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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