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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棠与严书辙议过亲,原本可以避嫌不去,可文侯夫人不知动了什么歪心思,一定要她同去。
何嬷嬷年老见识深,送晚餐时忧心道:“早先时候,大家族里有年轻男人未成亲而死,会逼着未婚妻殉葬配阴婚。侯爷夫人觊觎咱们二房财产,又几次三番欺负二小姐,不能不防啊!”
这番话将素素与灵儿都吓得不轻,绿棠却摇头道:“当初议亲只是做妾,而且没有放定。严书辙还有正牌未婚妻。若要殉葬,那位周小姐要不要殉?京中会舆论哗然的。伯母恨不得我死,可伯父还是怕人议论的。严书辙本就有罪,圣上顾及体面才不追究,他们家不会上赶着闹事的。”
何嬷嬷深觉有理,忙命人将素服珠钗备好,服侍绿棠早早睡下。
第二天清早,文侯夫妇带着家登门探丧。
丞相府已经糊上了白灯笼,府上下穿白挂孝,灵棚白幡铺满,成为一片素白世界。
探丧的宾客络绎不绝,女客们直接到内院正堂灵前。文家女眷是近亲又是贵客,最先被引领到灵前祭拜。
文侯夫人与文红药哭的最为伤心,毕竟她们是骨肉至亲。绿棠与紫芫跟在后面行礼上香,不过是敷衍面子而已。
严夫人坐在灵前哀哀欲绝,老来丧子之痛,令她几乎无法应酬亲友,严府几位妾室站在身后代为还礼。
严夫人看见绿棠上香,再也忍不住满腔怒意,强撑着起身,指着绿棠鼻子怒骂:
“不要脸的祸害!克死父母,坑害自家人还不够,还要来祸害我家儿子!一脸狐媚娼妇像,勾引得我儿要死要活收你做妾!若不是与你这扫把星议亲,我儿子怎得没了?”
她一面乱骂一面满眼飙泪,声嘶力竭凄惨无比,吼的满堂亲眷都听见了。
严书辙想纳绿棠做妾的事情,原本只有严、文两家人知晓,而且议亲还没成。
众女客听她厮骂,这才知道此事。绿棠因“不祥孤星”被晋王退婚的议论才平息没多久,如今又翻腾起来,无不议论纷纷。
“文二小姐只是和严二公子议亲,就克死了人?”
“这还不是做正妻,只是做妾而已!”
“果真是不祥之女,这样把人妨死了?”
“啧啧啧……”
文侯夫人连忙起身搀扶嫂子,苦劝道:“书辙去了,别说嫂子母子情深,就是我这个做姑母的也极伤心。可孩子终究是没了,咱们能做的就是不让他在地下受苦。”
她嘴里劝慰着,回头瞥了一眼绿棠,冷然道:“书辙年轻没成亲,九泉之下无人照料,哥哥嫂子也不能安心。我有个主意:我侄女绿棠,原本想要说给书辙做房里人,奈何这丫头没福气。当初亲事虽没定下来,可咱们仍是打不断地亲戚。我做伯母的做主,无论生死都将她许给书辙,哪怕在地下,也让她好生服侍……”
文侯夫人昨夜思想半夜,觉得自己这一招两其美。既维护了娘家的面子,又能逼死丧门星拿到二房家产。
只可惜她低估了严夫人的悲伤。严夫人老来丧子心肝俱碎,哪里还顾得上她这些阴诡计谋?
严夫人甩手,一头撞上文侯夫人,哭骂道:“快住口吧!姑太太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休要与我用这心思!你文家的丫头没人要了,偏往我严家送?你家的扫把星活着送不进来,还要安插往我家坟里去?若不是你家没脸丫头狐媚我儿子,我严家能有这样下场?你与我滚远些,休要我啐你脸上!”
文侯夫人被她骂得狗血喷头,双手发抖道:“嫂子说我,我不敢还口。你我至亲骨肉,这般相骂有何好处?当着亲友,休要让我说出好话来!”
严夫人哭得气绝,撕发扯头地哭叫:“你还有好话骂出来?好个不要脸的货,你家那些丧门星狐媚娼妇,一个也休想进我严家大门!”
文红药听得舅母骂的不祥,慌忙带着丫头过去拦阻。严家的婆子丫鬟也一拥而上,劝住严夫人,替她绾发箍头。
绿棠站在一旁不出声,静静的看着热闹。
众女眷宾客看这姑嫂二人灵前互相打骂,竟不知如何劝导,只得匆匆点香上祭,讪讪告辞。
不一会儿,丞相严敏中与大公子严书钦父子赶来。
严书钦先给宾客们行礼告罪,又命婆子将哭晕过去的严夫人搀扶回房,这才亲身给文侯夫人跪下请罪。
“二弟素为母亲溺爱,自他去后母亲精神不继,得罪姑母之处,看在死人的份上,请姑母原谅!”说罢顿首再拜,眼泪滚滚而落。
严敏中也劝慰妹妹,作揖赔罪老泪纵横。
正乱闹着,文侯也过来了,从丫鬟口中得知方才的事,责备夫人道:“两个孩子议亲原本是随口笑话,你偏在书辙灵前提它做什么!惹得内兄家伤心!”
文侯夫人被嫂子指着鼻子骂,又被丈夫痛责,满腔怒气发不出来,恨得满脸涨红,只能不言语。
此时,严书钦回身走到绿棠跟前,深深作揖赔礼:“绿棠妹妹,方才我母亲伤心太过口不择言,说了许多过分的话,请妹妹不要放在心上。”
严书钦遍身素服,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真如浊世佳公子,比他弟弟的品貌胜过百倍,令人过目不忘。
绿棠冷冷打量他两眼,淡淡的并不开口,只是屈膝还了个礼。
严书钦随后又到红药跟前行礼,沉声唤道:“表妹……”
他只是轻轻叫了一声表妹,文红药忽然低下头,眼泪扑簌簌地滚落,哭得语噎气凝,几乎站立不住。
“请表妹节哀……”
严书钦亲自搀扶姑母,请文家女眷去后堂奉茶。他的举止行动极有分寸,仪表体态如玉树临风。
绿棠盯着他看了片刻,又瞥了一眼双目通红眼神迷离的文红药。
如电光火石相击,她骤然明白了一切!
文红药与严书钦有情!早先她腹中的胎儿,就是严书钦的!
丫鬟们送上茶饮,严书钦不经意端起一盏,轻轻放在文红药跟前。
文红药故意扭开装作看不到,严书钦的脸色瞬间暗沉,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