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折回临江市似乎有些不太可能。</p>
楚梨犹豫今天要不要住酒店。</p>
薄臣野把车钥匙扔给了她, 然后说了个地址。</p>
楚梨静默,接过了钥匙,在导航上输入进去, 薄臣野上了副驾驶后什么都没说,楚梨便也没有找话题。</p>
青昭是个小城市, 这个点马路上已经很是安静,楚梨开车到了城区, 特意放慢了车速, 果然在一条马路边看到了一家二十四小时的药店。</p>
她靠边停车, 薄臣野似乎累了,靠在车窗边微微阖着眼睛。</p>
“你等我下,我马上回来。”</p>
楚梨小声说了一句, 也不等薄臣野回应,她就拉开了车门下车。</p>
药店里的女店员打着瞌睡。</p>
“一瓶碘伏, 棉签,纱布,还有活血化瘀的药膏有没?”</p>
楚梨问。</p>
“有, 一共三十。”</p>
女店员打了个哈欠,眼里都快困出泪了。</p>
楚梨麻溜地付了款, 临走前又问,“这附近有可以吃饭的地方吗?”</p>
“有, 旁边一个大学城, 有不少二十四小时的饭馆。”</p>
“谢谢。”</p>
楚梨道了谢,拿着药上车。</p>
她没急着启动车子,这边是个可以停车的区域。</p>
她打开了塑料袋,拆开了棉签和碘伏,薄臣野没动, 她索性拉起了他的手,然后才看到了他掌心不知道被什么划了一道伤口,伤口已经干涸凝结,在他的掌心有些触目惊心。</p>
他不说话,楚梨也一言不发,她蘸了碘伏,轻轻地给他擦着伤口上干涸的血迹,借着车子外的一点光,他的指骨上有些淡淡的淤青。</p>
“疼吗?”</p>
楚梨拿着他的手,凑在嘴边吹了吹。</p>
薄臣野扭头看她,她睫毛低垂着,目光专注地落在他的手上,她静静的,什么都不说,却足以让他平静下来。</p>
“疼你告诉我。”</p>
楚梨帮他消毒后涂了药膏,然后用纱布小心翼翼地缠住他的手。</p>
他这样沉默,让楚梨心里也有些难过,她抬起眼睛,却撞到薄臣野的视线。</p>
那样平静地看着她。</p>
楚梨抿唇,想开车去大学城那边找地方吃饭。</p>
车子还没启动,她的手被拉住,然后往旁边一扯。</p>
楚梨被扯向他,他的唇落下,二人隔着一些距离,楚梨半个身子都靠向他。</p>
他的呼吸凉凉的,吻落下时,又凶又狠,楚梨没推开他。</p>
她舍不得。</p>
二人到地方的时候,都已经快是凌晨了。</p>
现在大抵是因为学期末了,学校管理的很松,这个时间学校外面还有不少学生,学校前门外有一条并不算宽敞的马路,马路两侧有不少店铺。</p>
三三两两晚归的学生在店铺门口的桌上一边聊天一边吃着。</p>
楚梨慢慢开车,看到了一家相对人不多的面馆。</p>
楚梨有犹豫几分钟,薄臣野口味似乎苛刻,但是青昭是个小城市,也不如临江市的繁华,大一点的餐厅估计也早早下班了。</p>
“吃点东西再回去吧?”</p>
楚梨停了车,转眸看向薄臣野。</p>
他今天还没怎么说过话,沉默的有些可怕。</p>
“还是要打包回去吃?”楚梨又问一句。</p>
他依然不动。</p>
“那你等我下。”</p>
楚梨只好推开了车门,店不大,正值夏天,热风涌进来,楚梨推开店门,店里的冷气开的也没有太足。进门就摆放着几张餐桌,里面一隔间就是厨房,热气冒着,模糊了玻璃。</p>
楚梨走过去,点了两碗牛肉面。</p>
“打包还是在这吃?”</p>
店主是个和蔼的中年女人。</p>
楚梨正要回答,就听到了店门又一次被推开,然后就看到了进来的男人,他手上还缠着白色的纱布,有一丝的鲜血沁出来,让楚梨心口有些刺痛。</p>
“在这吃吧。”</p>
也不知道薄臣野给她的那个地址是哪里,还是在外面吃了好。</p>
“好嘞,稍等一会。”</p>
店里只有几对学生,楚梨找了个能吹到空调的地方,老板把桌子擦得很干净,店里也整洁。</p>
薄臣野也在她的对面坐下。</p>
楚梨抬眼看,旁边是一对学生,也不知道是不是情侣,女孩子是乖顺的齐肩发,一条白色的连衣裙,旁边的男生黑T,运动短裤,外面一件薄衬衫。</p>
懒懒散散地坐在那,脸上一点漫不经心地笑意。</p>
女生似乎不太能吃辣,脸颊红红的,男生起身,给她拿了一瓶冰可乐,又刷了二维码付钱。</p>
“给。”</p>
他拧开可乐递过去,女生用手扇着风。</p>
楚梨看着那边,与女生的视线似乎相撞,那女孩子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继续吃饭,而那男生抽了张纸巾,只是微微倾身,便将女生唇角一丝油渍擦去。</p>
女生脸颊更红,少年低低笑出声。</p>
楚梨看着那边的两人,突然就想到了以前上学时。</p>
这些青涩又甜蜜的回忆,并不算多。</p>
老板做好了两碗牛肉面,楚梨道了谢,然后去消毒柜里拿了碗筷。</p>
后面桌上还坐着几个女生,总不自觉地往薄臣野这边看。</p>
他脸上也有一些擦伤,但丝毫不影响他仍然引人注意。</p>
他这样的沉默,总让楚梨有些不安,她将碗筷递过去,薄臣野没有拒绝,但他吃的也并不多。</p>
楚梨也没什么胃口了。</p>
临走前,楚梨犹豫了几分,隔壁有个蛋糕店,这个时间了,店里只剩了一些蜂蜜面包,楚梨去买了一些才重新回车上。</p>
那个小区是个很老的小区,楚梨也没明白怎么会到这里,她停好了车,薄臣野沉默到一言不发。</p>
老旧的楼道,楼梯间还有堆放的杂物。</p>
灯也是声控的,要跺脚才亮。</p>
楚梨跟在薄臣野的身后上到四楼,然后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开门,灯估计是坏了,楚梨在墙上摸到了开关,摁下去却没有反应。</p>
“早点休息。”</p>
薄臣野说了他今天晚上的第一句话。</p>
声音有些低哑,仿佛是被砂纸打磨过的粗粝。</p>
“好,你也是。”</p>
楚梨应了一声,却觉得哪儿不对。</p>
薄臣野抬起了脚步进了一个房间,楚梨算是站在客厅里,灯坏了,一点微弱的灯光从窗户外面映进来,楚梨从包里拿出了手机,打开了手电看了看。</p>
就是一个很普通不过的九十年代的风格,老旧的家具,老旧的墙皮。</p>
脸沙发都是以前那种粗布罩的,茶几上蒙着一层灰尘,看起来就是很久都没人打扫的样子。</p>
她不知道这是哪儿。</p>
直到在客厅的墙上看到了一张照片。</p>
是挂在相框里的,穿着白底旗袍的年轻女人坐在一个英式花园里,旁边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在旁边看书。</p>
是一张抓拍。</p>
也是一张看起来有些年岁的照片。</p>
照片上的女人是陈凌婳吗,那旁边的小男孩……应该就是薄臣野了吧?</p>
楚梨突然就明白过来,这个地方或许就是陈凌婳带着他住过的地方。</p>
毕竟陈凌婳的墓地也在这。</p>
楚梨在这个房子里走了走,实在是不大,大约也就只有五十多平方,很小,甚至有些挤,因为长时间没有人清理,更显得破败。</p>
房间的门锁坏了,楚梨走到了薄臣野进去的那个房间门口,借着窗户外的月光,她看到薄臣野也没有换衣服,他侧躺在那张床上,是一张单人床,并不大,他身高腿长,这床显然小了许多,显得有些拥挤。</p>
这样一个可怜的姿态……不应该是薄臣野。</p>
不论是少年时,亦或者是重逢时,他都是骄傲、闪光的存在,她从没见过这样脆弱的他。</p>
楚梨站在门口,犹豫了许久,她慢慢走过去,柜子里也没有被子,她脱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轻轻地盖在了薄臣野的身上。</p>
他手上的白纱布沁出的红色已经干涸。</p>
楚梨想伸手碰碰他,可心底突然一阵绞痛,她想要好好地守护他,却不知从哪里做起。</p>
她在床边坐下,轻轻伸手覆盖住他的手。</p>
薄臣野已经合上了眼睛,楚梨知道他没睡着。</p>
她握着他的手,心痛泛滥蔓延。</p>
她一直都会在他的身边,不论他经历过什么,也不论他又有怎样不为人知的过去。</p>
楚梨没有打扰他休息,这床也很小,不够两人睡,她起身出去,沙发勉强可以睡开,但她担心薄臣野着凉感冒。</p>
于是思来想去,给周丞打了个电话,周丞今天赶到青昭市还什么都没说,这会也不敢贸然走。</p>
“买两床被子送来吧。”楚梨说了小区的名字和地址。</p>
周丞动作很快,很快就找地方买了被子枕头床上用品三件套。</p>
“你等会走。”</p>
楚梨接过来的时候小声说了一句。</p>
“是。”</p>
楚梨拆了被子的包装,薄臣野这会许是睡着了,她放轻了动作,将被子盖在他身上,又为他脱了鞋子,让他舒服一些。</p>
出来的时候,周丞还在客厅站着。</p>
“你还不打算跟我说吗?”</p>
楚梨关了薄臣野的房门,她拽着周丞到门外,脸上的这分平静,让周丞觉得很沉重。</p>
“薄修筠的事情我不知道,”周丞吸了口气,“薄修筠的名字没人敢提,我也只知道薄总被接回薄家之后的事情。”</p>
“说。”楚梨不给他沉默的机会。</p>
“薄总被接回薄家那天就是三年前。我也是后来听薄家的人说的——”</p>
薄仲一那时也还年轻,算是英籍华人。</p>
他自幼时在英国出生并长大,他出身优渥,身边也从来都不缺异性环绕。</p>
直至有一天,薄仲一与女伴参加一场画展,起初他只是无聊陪同着女伴来看一场画展。</p>
说是国内新锐画家陈凌婳的第一场国外画展。</p>
薄仲一起初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在画廊等着女伴的时候,蓦地听到了一阵笑声,他抬起头来,看到的是一副孔雀的油画。</p>
一只高贵的孔雀站立在天鹅湖畔,昂着高贵的头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