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梨今天在剧组时很开心, 江茵打趣，“你今天中彩票了？”</p>
“没，准备带薄臣野回去见家长了, ”楚梨笑说，“是挺开心的。”</p>
“你爸妈知道了吗？”江茵问她。</p>
“还没, ”楚梨摇摇头，神色落寞一瞬, 但她仍笑着, “我爸妈又不是什么老封建顽固, 但是可能接受起来会慢一些……”</p>
“加油！”江茵给她打气。</p>
“谢谢。”</p>
这时外面传来了说笑声，今天剧组的拍摄就结束了。</p>
楚梨收拾了东西出去，今天的化妆间是临时搭建在外面的, 她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有工作人员搬运着一些雕塑出来。</p>
其中就有那个巨大的凤凰。</p>
凤凰的模型栩栩如生, 上色很漂亮。</p>
薄臣野当时还嗤笑说是大鹅。</p>
某些记忆鲜活着。</p>
楚梨笑笑，从片场出去时就看到了那里停着一辆黑色的熟悉的车子。</p>
她小跑着过去，拉开门后, 后座却空无一人。</p>
是周丞开车。</p>
“他人呢？”楚梨疑惑一瞬。</p>
“薄总说让您先过去，他等等到, ”周丞说，“可能是还有工作没忙完。”</p>
“好。”楚梨失落了一几秒, 但仍然是安心下来。</p>
薄臣野总不会骗她。</p>
这样想, 楚梨便没那么紧张，但想到怎么跟父母开口介绍……</p>
楚梨的手心沁出些潮意。</p>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打开了微信的界面，看到二人的聊天仍停留在前些天时——</p>
她用薄臣野的手机给自己发了那张在民政局的照片。</p>
她想了想，给他打字, “我等你。”</p>
以往薄臣野总是第一时间回复她的消息，但这次没有。</p>
下午五六点算是临江市的晚高峰，车子在路上行驶地慢，手机震动了几次，她原以为是薄臣野回复了消息。</p>
打开，却是剧组发来的照片。</p>
她心里有点紧张起来，反复看了几次手机，没等到他的回复。</p>
“他今天很忙吗？”</p>
楚梨有些忍不住，便问向周丞。</p>
“应该是吧？英国那边出了些事情，最近一段时间一直不太平。”</p>
楚梨静默，自己对他工作上的事情一点都不了解。</p>
四十多分钟后，车子终于停在了小区外。</p>
这会小区外面正热闹，家长接了放学回来的孩子，外面的餐馆热热闹闹，还有一些小吃摊也开始营业。</p>
楚梨最想他的时候，就是人潮喧闹与万家灯火亮起的时候。</p>
而现在，她想，她终于要与他一起了。</p>
楚梨在楼下等了一会，期间看了几次手机，那条微信一直没有回复。</p>
她其实想给他打电话的，又担心是他在开会。</p>
于是看了会时间，18：03。</p>
不算早，也不算晚。</p>
“太太，您先上去吧。”</p>
周丞一直将车子停在小区外面，看楚梨也站在小区门口，他不禁探头说了句。</p>
现在已经五月底了，天气仍热着。</p>
“好。”</p>
楚梨往远处看了看，也远远不见熟悉的车子，正好这个时候爸爸打来了电话，问她到了没。</p>
楚梨只好先上楼，还没等从包里掏出钥匙，房门就被打开。</p>
她抬眼一看，妈妈围着围裙，一手拿着锅铲，看她进来还不忘说一声，“就知道是你回来了。”</p>
楚梨尴尬笑笑，进门换鞋。</p>
餐桌上已经放着晚饭了，四菜一汤，其中还有妈妈特意做的菌菇鸡汤。</p>
浓浓的香味四溢。</p>
爸爸在客厅看书，看楚梨进来，摘了眼镜，“哟，我闺女回来了。”</p>
楚梨过去坐下，总觉得今天家里气氛有那么一丝奇怪。</p>
“你们吵架了？”楚梨过去坐下，小声问爸爸。</p>
“想什么呢？我敢惹你妈？”爸爸也是一脸茫然。</p>
楚梨往厨房那边看，妈妈正在盛菜，除了刚才进门那一句话，她什么都没说。</p>
“吃饭了。”</p>
最后一道菜端上桌，陶静姗轰着楚梨去洗手。</p>
“我男朋友还没来呢，”楚梨嬉笑撒娇，“等会吃嘛。”</p>
陶静姗没看她，直接去厨房拿碗筷。</p>
三双筷子，三只勺子。</p>
楚梨在厨房门口，脚步有点顿住。</p>
“妈？”她声音有点发干，站在厨房门口看。</p>
“洗手吃饭。”</p>
陶静姗很平静地放下碗筷，又一次重复一遍。</p>
“我男朋友还没来。”她慢慢张嘴说。</p>
陶静姗没理她，楚良翰见气氛有些奇怪，他开玩笑说，“不是等会吃吗？小梨她男朋友还没来呢。”</p>
楚梨就这么看着妈妈，陶静姗也看着她。</p>
然后陶静姗一字一字说，“他不会来了。”</p>
“为什么？”</p>
楚梨呼吸一滞，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p>
“你们不合适。”</p>
陶静姗没看她，她在餐桌前坐下。</p>
楚良翰还不知道哪儿的事，他伸手去拉陶静姗，“怎么回事？”</p>
“楚良翰，女儿的什么事你都能管，这事没商量，”陶静姗态度坚决，“不可能！”</p>
楚良翰不明所以——</p>
这两天他还在等着闺女把男朋友领回来，心里更多是欣慰和担忧。</p>
欣慰的是，这是楚梨交的第一个男朋友。</p>
担忧的是，他怕女儿还没走出来，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楚良翰不希望女儿为了“走出来”而走出来。</p>
“你知道什么了？”楚良翰低声问陶静姗，“怎么就不可能了？”</p>
“为什么？”</p>
楚梨站在那，又问一句，但这回问的时候，眼眶却酸楚，陶静姗绷着脸，很久没见过她这样严肃的表情。</p>
坚决的，不可商量的。</p>
陶静姗这回抬起脸来看着楚梨，她是个法医，从容冷静，职业原因，她没什么过多的时间打理自己的头发，于是一直是一头短发，现在短发也夹杂点白丝，她很少用护肤品，没时间，又怕那些东西有味道，总怕有味道影响自己的嗅觉。</p>
脸色也有些暗沉，有着这个年纪的疲态。</p>
可她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很平静，平静到让楚梨有些无所遁形。</p>
陶静姗说，“我不能看我女儿被毁了两次。”</p>
“跟他分清楚，你们不可能，”陶静姗继续说，“你可以嫁给任何人，但他不行。”</p>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行？”楚梨走到餐桌前，头一次用这样急切的语气去问她。</p>
“他对你的伤害不够大吗？”陶静姗也扬高了声音，“三年前你抑郁症怎么来的？”</p>
楚梨眼泪掉下来，她站在那，连一句反驳的话都不知道如何启口。</p>
她不是懦弱，她是不知道怎样去否定这个事实。</p>
“好了好了，你妈这两天都没休息好。”楚良翰过来当和事老，他心里大概有了猜测，想到这几天陶静姗翻来覆去起夜，好几天都睡不好，他原以为是工作上的事……</p>
楚良翰又去看妻子，“你少说几句。”</p>
陶静姗没再说话。</p>
楚良翰推着楚梨回房间，让楚梨冷静冷静，别跟妈妈置气。</p>
“你妈这几天都没休息好，昨天半夜还在打电话忙工作，一宿没睡了……”楚良翰低声跟女儿说，“这事等冷静冷静，你跟我好好说说。”</p>
楚梨却不淡定了。</p>
她听到这句半夜还在打电话，脚步顿在原地。</p>
她扶着门框回头问，“你昨天晚上是不是给他打电话了？”</p>
“是又怎样？”陶静姗“啪”一声放下筷子，“你还准备跟我算账是不是？”</p>
楚梨眼泪没崩住，她什么都不知道，早上时发现了薄臣野的反常，偏偏猜不到是因为这个。</p>
凌晨她醒来的时候还听见薄臣野再打电话。</p>
可能头几个确实是工作上的电话，后面那通电话，他静默了好久。</p>
楚梨是起来喝水，她轻轻推开书房的门，就见他目光低垂着，不知道再想什么。</p>
她还特意地没进去打扰他。</p>
楚良翰看楚梨哭了，赶紧让楚梨回房间先冷静冷静。</p>
房间不太隔音。</p>
楚良翰出去劝陶静姗，别说那么多过分的话。</p>
“我凭什么不说？你没责任吗？当年那人不是你带回来的吗？你是医生还是菩萨啊？！”</p>
“好了好了，你别在女儿身边说这些……”</p>
“我们是工作忙，可这不代表我不爱我的女儿，我怎么能眼睁睁看她又跟那人在一起？我不同意，楚良翰，你少劝我！”</p>
她第一次听到陶静姗这么激烈的反对，爸爸在门外劝，妈妈在外面高声说着，这是她家二十三年来爆发的第一场战争。</p>
楚梨捂着嘴不敢哭出声。</p>
手机振动起来，她以为是薄臣野发来的信息，她不敢去看。</p>
手机屏幕又亮起来，是周丞发来的短信。</p>
周丞只发来一个短小的代码。</p>
陶静姗跟楚良翰在外面吵了起来，但大多都是楚良翰在劝着，陶静姗发了火。</p>
陶静姗把一个大盒子摔在她床上，她抓出一些纸扔在楚梨脸上。</p>
无数个药盒也滚出来。</p>
“楚梨，你给我好好看看，这些年医生给你开了多少药？你吃过几次？你抑郁的时候妈妈心都快痛死了，”陶静姗的声音都发抖，“你以为只有你痛苦吗？妈妈不痛苦吗？！”</p>
他走的那三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