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四姑娘没想到李令玉如此不给面子, 不可思议之抬头看向她,眼眶一红,屈辱极了。</p>
她早知道她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却也没想到李令玉张口便如此不客气!</p>
祝四的嘴唇都在颤抖,最后的尊严让她憋着不哭。</p>
祝清若看着祝四吃瘪, 心中痛快。让祝四和她娘不知天高地厚想占她的便宜, 既然想露脸,那便露个够。</p>
只可惜她还是要为祝四说话的。</p>
一来祝四代表的也是祝家,而她同样是祝家人。李令玉若打脸太过,那就是也在打她的脸了。二来像她这么善良的人, 怎么好意思看着妹妹被人欺负呢?三来则是她利用祝四让自己显得善良,也打算利用李令玉让自己在祝四心中更加可靠。</p>
没有什么比落难时伸出援手更让人感激的吧?</p>
祝清若攀住李令玉的胳膊,轻轻地摇了摇, 带着些讨好道:“令玉, 这是我妹妹。”</p>
李令玉本想再出言挤兑挤兑祝四姑娘,被祝清若这么一打岔, 气也泄了, 只能恨铁不成钢地看她一眼摇摇头:“你就是太过好性子, 就是这般才让人欺负到你头上的!”</p>
祝清若只重复着:“这是我妹妹。”</p>
这话在李令玉听来是她万般无奈, 但因为祝四是她妹妹她不得不如此迁就。李令玉更看不上祝四,但看在祝清若的份儿上不再过多刁难。</p>
在祝四姑娘听来则是不一样的。这是祝清若在舍身为她求情!她被李令玉嫌弃, 成了众矢之的, 而三姐姐竟然没有与她划清界限,还在为她求情, 这是怎样的善良!</p>
一场闹剧过去,贵女们纷纷入席。</p>
祝清若如愿入了众人的眼,给人留下的印象还很不错。</p>
她坐在李令玉的手边, 祝四坐得远远的。</p>
席上觥筹交错。</p>
李令玉并不注重规矩,筵席上贵女们你来我往。</p>
“最近这天儿也是怪了,冷得要命。要不是府里去年的炭还没用完,我都要和街上那些流民一样挨冻了。”</p>
“不过这陈年的炭烧得我浑身不舒服,总觉得身上黏得慌。还是李姐姐府上的新炭好用,不仅暖和,燃出来的味道也香的紧。”</p>
“那你可真是太惨了,烧旧年的炭,天呐,想想我浑身都痒。你也是可怜,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被这破天气害得要用旧东西。”</p>
“可不是么,我让我爹派人去买些新炭来,可城中的炭火都卖完了,只能凑合凑合。”</p>
祝清若低头拨弄着碗中汤,面上红一阵白一阵,手指在桌下暗暗攥紧。</p>
她们竟然还分新炭陈炭。而在祝家,有的房中炭都不够用。祝家之外,不少人到冻死连一块炭都没有。</p>
“这鬼天气,快过去罢!我还想玩马球,去郊外踏青呢,现在只能被拘在房子里,好不痛快。”</p>
“可不是么?前几日我听着府里的管家说,街上冻死了好些人呢……”</p>
“啊?他们不烧炭火么?怎么会冻死?”</p>
“别乱说了,咱们这可是京城,全天下最富庶的地方。这里若有人冻死?世上得成这样了?”</p>
暖房之中,贵女不解世事,带着天真的残忍。</p>
……</p>
“好!好极了!”皇上披发跣足,怒而拂桌,奏折哗啦啦地落了满地,像是折翼的枯叶蝶。</p>
“皇上您息怒啊!”禄公公一面跪下膝行,将地上的奏折捡起,细致合上,余光中瞥见格奏折上刺目的“死”字,意识到皇上怒从何来。</p>
“息怒?”皇上冷笑,从身后的博古架上抽出用于赏玩的古剑,一剑劈在桌上。</p>
一劈之下,桌子纹丝未动,只有一道浅痕。</p>
连这古剑桌子也分毫不给他面子!</p>
“皇上,皇上息怒。”禄公公满嘴发苦,还不能不劝。</p>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p>
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平日里因着这身份不知有多少人巴结他。现在皇上动了怒,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p>
“朕如何息怒啊?”皇上阴测测地看着禄公公,“如何息怒啊!朕,之生辰将至,天下却生出如此大灾大难!是何意啊?来,你告诉朕,究竟是何意!”</p>
“……”禄公公喉舌发紧,只虔诚下跪,脑袋贴在地上,表示出对皇权的极大尊重。</p>
皇上冷笑:“幽州以南,交州以北,皆有冷气横行,天下骤冷,流民曝尸街头。”他弯腰,点了点禄公公手边刚被收拾好的奏折,“各州死伤逾万!你说,这是谁之过?”</p>
禄公公被问得头皮发麻,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p>
按皇上这么说,那就是天降罪,天子德行有亏。</p>
可他若是这么开口,那剑想来就会落在他的脑袋上。</p>
禄公公急得满头大汗,嗓子被灌了铅一般发不出声。</p>
漏壶中滴答滴答,时间一点点过去。</p>
“说啊!”皇上语气有些不耐。</p>
禄公公脑子一空白,脱口而出:“自然是那些臣子不作为的错!”</p>
皇上一愣:“你竟然觉得是他们的错?”</p>
“自然如此!”禄公公抬起头,心跳加速,“您是天子,顺承天意,上天自然是不忍心苛责您的。上天降此灾,一定是为了替您查除那些治下不严的下属!”</p>
皇上细细品他这话,面色和缓下来:“你倒是有些见地,起来说吧。”</p>
禄公公缓缓站起,将奏折放回桌上,依旧不敢有半点怠慢:“您是真龙天子,上天怎忍心怪您?您看这各州各县伤亡,一定有多有少。为何有少的?那便是人家治下有方。那些多的,不就被显出来了?都是他们无能,连这些都处理不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