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严钏还没说什么, 喜公公先皱起眉来:“薛郡?那不是孙躬和贺滕的地盘?是顶不住瘟疫,过来自投罗网么!”</p>
祝严钏心念一转,看向士兵问道:“来者何人?”</p>
“说是大人的……故人。”士兵挠了挠头。</p>
喜公公诧异地看向祝严钏。</p>
祝严钏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惊喜地看着那士兵:“人如今何在?”</p>
士兵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得瞪大双眼不知所措:“在在在……在城门口。”</p>
祝严钏快步向门外去, 又想起还有个喜公公在, 笑容满面:“公公,来者应当确与我有旧, 若不介意, 随某过去一同见见?”</p>
喜公公一头雾水,更不明白祝严钏喜从何来, 在迷茫之际应了祝严钏。</p>
刚出府上大门,士兵便牵马来。</p>
祝严钏立刻翻身上马,眨眼间一骑绝尘,将喜公公和守城门的士兵都看傻眼了。</p>
祝大人一向沉稳冷静,何时有如此失态的时候?</p>
来者究竟是谁?</p>
喜公公慢慢上马, 问一边骑在马上的士兵:“来的什么人?”</p>
“来了好些男人。”士兵想了半天, 严肃回答。</p>
喜公公刚上去马,听他这么回答,险些又从马上跌下来。</p>
城门处长河落日, 平沙茫茫。</p>
马蹄声声,终于到了城下。</p>
“老爷!”祝严钏利落地从马上下来, 便听见一句高呼。他定睛一看, 不是阔别已久的祝副管家又是谁?</p>
祝副管家比出府时更加深沉内敛,叫人捉摸不透。</p>
看见祝严钏,他难得绽露出个真心实意的笑, 而不是平常那样与人周旋时的笑面。</p>
书生甚有同感地点点头。祝副管家这笑得他简直要掉一地鸡皮疙瘩。</p>
他们一同打量着来人。</p>
国字脸,美须髯,鬓边夹杂着几许斑白,虎目生威,满脸写着“正直”二字。</p>
“恒山县令……也没听过这号人啊。”刀疤脸小声道。</p>
“不是恒山县令,这是冀州刺史和冀州太守的地界,冀州军也是在此处。”书生小声讲解。</p>
“那咱们不是送上门了?冀州太守还被姑娘关着呢。”刀疤脸嘀咕。</p>
“没看祝叔跟这位大人关系匪浅么!”瘦猴深深为刀疤脸的智商叹服,这怎么看也不能是仇人相见啊,“而且祝叔叫这位大人老爷……”</p>
祝副管家说着就要拜下去。</p>
祝严钏牵马而来,一把搀住祝副管家的肘弯,乐了:“老祝,现在还跟我见外了?”</p>
“老爷。”祝副管家望着祝严钏的脸,笑笑,“好久不见。”</p>
祝严钏拍拍祝副管家的臂膀,笑得牙不见眼:“好久不见!刚才下属通传薛郡来人,我便想着是你们来了。”</p>
他身后哒哒的马蹄声传来。</p>
守城门的士兵和喜公公下来。</p>
喜公公将马交给士兵,上前打量这一行从薛郡而来之人。</p>
虽然风尘仆仆,但这些人从穿着还是精神气上看,都非同一般。尤其是那几名护卫,看上去颇不正经,但都站得极定,是有些功夫的。</p>
一般人家哪里养得起这样的护卫?</p>
祝严钏冲着众人介绍:“这位是喜公公,皇上身边的红人。”</p>
一群护卫七嘴八舌地问好:“嘿,喜公公好!”没有半分见了阉人的歧视,热情得让人受不了。</p>
祝大人的人,那就是他们的人。什么公公不公公的,自己人。</p>
喜公公从来没受到过这种热情,一时间惊得不知如何是好。</p>
这些……粗鄙之人!怎能如此没大没小!真是让人恼怒……之余有些说不出的诡异熨帖。</p>
在京中,喜公公也是受人尊崇的。他不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的内廷太监,而是皇上对大臣们的喉舌。</p>
皇上的一切口谕几乎都由他传出。</p>
大臣们奉承他,内侍们讨好他,可都是小心翼翼的。因为太监脾气古怪,众人也就当他脾气古怪了。</p>
其实他脾气并不古怪,只是不大爱说话。但每个人在他面前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就按着众人的想法来演了。</p>
也有人试图拉近距离,装出一副正常看待他的模样。但他是宫里出来的人精,什么真情假意看不出来?</p>
祝严钏是例外。姑且不谈他待人真诚,他能放收缴之权给一个阉人,就是前所未有的事情。</p>
“喜公公,这是我侄文的管家,祝副管家,您叫他老祝就行。”祝严钏介绍,“这些是我侄文的护卫。”看着一大堆护卫,祝严钏感慨万千,刚从他那出来的时候他们还不是这样的。</p>
如今的这些护卫很难用词语了形容,若是非要选一个词,那就是自由。</p>
他们不再拘泥于身份地位,心是自由自在的,人也是自由自在的。</p>
想到他那个神仙侄文,众人有什么变化,祝严钏都不会觉得意外。</p>
喜公公对着众人匆匆点了点头,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两步,不习惯这样毫无掩饰的热情。</p>
“你们怎么过来了?”听到祝严钏这么问,喜公公颇无言。原来到这这么久,他净寒暄了,连目的都没问清。</p>
这也能看出几人的关系的确是好,并非做假。</p>
祝副管家一拍脑袋:“是了,重逢只顾着高兴,忘说正事。”他转身温和地向着人群道,“韩郎中。”</p>
护卫们自发地向后去,便显出格格不入的韩成来。</p>
韩成今日换了干净衣衫,肩背医药箱。不是人群挡着,他其实在护卫堆中很是扎眼,因为他不似祝家护卫那样从骨子中泛着自由,多少有些拘谨,也不那么热情。</p>
这才是喜公公常见的正常人。</p>
韩成被祝副管家推到最前,接受着来自祝严钏和喜公公的目光。</p>
出人意料的,他虽然拘束了些,却不曾露怯。</p>
迎着祝严钏和喜公公一热一冷的眼神,他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坚定,任由打量。</p>
倒是不俗。</p>
祝严钏和喜公公也算得上是上位之人,一般的郎中被这么审视多少都会目光躲闪。</p>
然而韩成除了因为众人突如其来的安静感到有些不习惯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这样的眼神或许让他有些压力,却算不得什么值得在意的事。</p>
他之前可是在祝姑娘身边做事的,祝姑娘的眼睛一眨一眨,那才能让他紧张起来。</p>
祝副管家心中笑笑,继续介绍:“姑娘让我等将这这位郎中护送过来,由他亲自传授和应用解疫之法,好解您这里的危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