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喜公公脑仁儿一阵阵地疼，“你说什么解疫之法？”</p>
祝副管家正色：“顾名思义，就是医治好瘟疫的法子。”</p>
喜公公脑袋更疼了：“医治好瘟疫？瘟疫！？”</p>
“啊，瘟疫。”祝副管家看着喜公公拧成一团的五官，贴心询问，“您可是身体不适？快快，给公公看看。”</p>
“我没事。”喜公公连忙抬手制止，生怕他自己晚了一步这些人就会又热情地围上来，“你说他能治瘟疫？”</p>
祝副管家点头：“没错。”为了保险起见，还又问韩成，“能治吧？”</p>
韩成不卑不亢：“能治的。”</p>
祝副管家确认：“能治。”</p>
“那是瘟疫！”喜公公的声音忍不住大了许多，尖锐刺耳。</p>
“您放心。”祝副管家和气地对着他笑，把对方什么脾气都笑没了，“治的就是瘟疫，要不然姑娘也会叫我们专程把这位郎中送来。”</p>
喜公公满心只装着两个字，离谱。他扭头看向祝严钏，希望他能清醒一些。</p>
没想到祝严钏跟着祝副管家笑得自信极了，仿佛恒山的瘟疫已然解了。</p>
喜公公头大如斗。平日里祝刺史是个明白人，怎么遇着这些旧人，就变得如此糊涂！</p>
那可是瘟疫！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病。</p>
“星姐儿可还好么？”祝严钏并不意外神仙侄文有治好瘟疫的法子，关心起祝星的身体健康。</p>
“姑娘很好，还长高了些。”祝副管家提到祝星，脸上满是骄傲，又变作心疼，“不过最近姑娘操劳瘟疫之事，躬身扎在病人堆儿里，清减许多。这次姑娘没能过来也是因为薛郡那边需要她坐镇，走不脱。我们临行前姑娘还遗憾呢，没能亲自过来见您。”</p>
喜公公听二人交谈如坠云端，瘟疫在他们口中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完全不及二人一口一个的小姑娘重要。</p>
他还算清醒，差不多弄清楚他们提到的什么“星姐儿”、“姑娘”、“侄文”都是同一个人，即祝严钏的侄文。</p>
在二人口中，那位侄文就是无所不能的神仙，瘟疫便是她治好的。</p>
越听越离谱了。</p>
祝严钏也只是人到中年，他那侄文年纪才多大？</p>
喜公公想让祝严钏清醒一些，不要信什么能治瘟疫的鬼话。一转头，他就看见以铁面无私示人的祝刺史因为听到侄文瘦了的消息，眼眶红了。</p>
都算是什么事啊！</p>
喜公公出离愤怒了。</p>
……</p>
祝星用过晚膳，坐在公堂中写册子。册子上是各患者的名字，按照治疗程度排列。</p>
她在其后将每人每日恢复程度记下，方便把握用药的剂量。</p>
有人恢复得快，便可少用一日汤药，提前去客栈；有人恢复得慢，就要多用一日汤药，晚些时候再去客栈。</p>
每个患者都盼着自己能早日到客栈去，去客栈就意味着瘟疫好了。</p>
刘主簿带着二十来个衙役发饭回来。自打人人在家，薛郡中所有人一日三餐便由衙门供应。自然衙门供应的并不是什么好饭好菜，但充饥足够。一来如此能让百姓彻底安心待在家中不外出，二来根据人口配饭，也好防止有人得了瘟疫不报。</p>
他一开始以为祝星只是装装样子，应付几天就让百姓自己想办法。没想到她一坚持就是现在，银子花的如流水，她眉头都不皱一下。</p>
换做孙县令，就算他有这么多钱，他也不舍得拿出来这么多为百姓花。</p>
祝星若是知道刘主簿的想法，一定会很诚恳地告诉他，她现在用的确实都是孙县令的银钱，所以并不心疼。</p>
这两日他偶尔随人一起去送饭，百姓们见了他都是感激不尽，发自内心地让他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还问祝姑娘最近如何。和他过去百姓当面讨好背后骂他的场景完全不同。</p>
刘主簿还挺喜欢这种感觉。</p>
原来对百姓好不好，百姓都知道。</p>
“辛苦了。”祝星从册子中抬头，微笑地看着回来的一群人。</p>
“不辛苦……不辛苦！”刘主簿为首的一群衙役对着祝星不断摇头。也怪，祝姑娘明明是一个极温柔和气的人，但他们见了她心中自然而然地就会生出敬畏。</p>
“百姓们可都还好？”少文的眉眼温润而坚韧。</p>
刘主簿答：“都很好，也很听话，在房中并不出去，不少人都长胖了许多。人嘛，都劳作习惯了的，这样歇着的时候倒少。”</p>
祝星弯弯眼睛：“这样的日子也不会很久。”</p>
“毕竟有您在，瘟疫一定会早日结束。”刘主簿不是溜须拍马，是发自内心地脱口而出。</p>
祝星摇摇头：“是大家的功劳。”</p>
众人便忙称不敢。</p>
祝星从不吝于夸奖他人，将一群人夸了一通后每个人都面红耳热，才放他们离去。</p>
“对待这种人，你也不必如此费心。”霍骁低哑的声音在她脑后响起。</p>
祝星垂眸，继续翻册子，顺口问：“哪种人？”</p>
霍骁一时语塞，本就不擅长用语言表达的他被问了个结结实实，在脑海中穷尽毕生所学来回答祝星的问题：“薛郡之前的县衙不见得多清明。”所以这些衙役过去做的可能并不好，不值得她如此费心赞赏。</p>
祝星笑笑：“如今在我手下做事，做得好，便是值得称赞和奖赏的。”她顿了顿道，“你也一样。”</p>
霍骁的脸腾的一下子红起来。</p>
他口中干渴，晕晕乎乎，试图转移话题：“已有瘟疫之解，何必如此辛苦。你……你这几日瘦了许多。”他不擅长说些温情的话，最后几字声音越来越小。</p>
祝星将手中笔搁下，微笑坐着转身：“有解法不仔细去解，也是白费。我费心些，不少百姓能从中得益，还算是一桩划算的买卖。至于瘦了……”她一沉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事情过去，多吃点便能胖回来了。只是还不知叔父那里一切进展可顺利，他那边人多，要兼顾的也多，一时推行恐怕并不容易让人信服。”</p>
霍骁轻哼：“方子是好方子，只要用了见了效果，任那边多少人都会信服的。”</p>
祝星颔首：“你说的对。”她闲话家常一般询问，“你要送一份方子到你父亲那里去么？”</p>
霍骁呆了：“什么？”他大约是最近没休息好，出现幻听了。</p>
祝星很有耐心地又问一遍：“你要送一份方子到你父亲那里去么？”</p>
“我父亲……”霍骁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已经被祝星轻描淡写的态度炸得渣都不剩。</p>
尽管祝星知道他的身份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可当她提到他父亲时他依然被剧烈地冲击到，并且感受到了无比的玄乎。</p>
而她是那样的淡然，似乎将他与西北大将军霍平嶂联系起来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p>
“我……”霍骁人还是麻的，完全接不上话。</p>
祝星挑了挑眉，笑道：“我只是想西北军人数众多，若有不慎便是极大损失。你有顾虑的话，只当没听过我这话就是。”</p>
“不！”霍骁清醒过来，“我……多谢你。”他一直心系西北大营，然而方子是祝星刚想出的，他不曾找到什么合适的机会开口。</p>
他没想到她竟然会主动询问。</p>
祝星笑意清浅：“我起草一张方子，上面会将针术和用药交代清楚，只是终不及有人示范，画好你想办法送去就是。”</p>
霍骁看着她月牙似的眼，不知是羞还是其它什么感情，总之是一句话都说不上来，满脑子都想着她怎么可以这么好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