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救队的船找来的时候, 雨丝也没了，雷声已经很隐匿，不再震得人心慌。</p>
苏以云和俞学而正各自坐在船两端, 安安静静。</p>
工作人员们庆幸后怕，首歉声不断, 好在没出事, 导演回收船上的夜视仪，可惜地和副导演说：“夜视仪一片黑，没拍到什么。”</p>
以云心想，那当然，连系统她都联系不上。</p>
她好奇, 问系统：“怎么了刚刚？”</p>
系统：“嗯，类似于断联吧，概率事件，没什么稀奇的，咱是碰上了。”</p>
以云：“唉。”</p>
系统满脸问号：“你遗憾什么？”</p>
以云：“还以为是灵异事件。”</p>
系统：“……”</p>
切断和系统的联系，苏以云住进备用帐篷。</p>
她一边擦头发，一边喝姜汤。</p>
闭上眼睛，脑海又浮现她不可自控地伸出手, 在电闪雷鸣中, 按住俞学而的双耳的画面, 当时，他眉目间骤然的错愕，又被一种读不懂的沉默替代。</p>
可是他没有挥开她的手。</p>
她心想, 应该是不讨厌的吧。</p>
接下来的拍摄，她和俞学而还是一组，摘山菇、砍竹子、过山沟……很寻常, 没有多余的接触，为期五天的录制，快到结尾，两人都没提船上的事。</p>
就好像，那只是个小意外。</p>
最后半天的拍摄，是要根据地图去某个地方聚集，有一个大约一米九的垂直高坡，俞学而长得高，脚用力一蹬，轻松翻过高坡。</p>
苏以云穿着登山鞋，学着他踩一下土面，可惜，她两手挂在坡上，臂力无法支撑自己攀爬上去。</p>
她松开力气跳下来，气喘吁吁的。</p>
俞学而蹲在上方，苏以云扬声和他打个商量：“俞老师，拉我一把！”</p>
跟拍的摄影师将镜头对准两人，俞学而斜看那摄影师，他语气寻常：“不是不行。”</p>
苏以云：“？”</p>
她好奇，俞学而有什么问题要提的？</p>
只看俞学而微微眯起眼睛，他好像在斟酌措辞，最后，选择一种稍微不是那么拽的口吻：“上来后，回答我一件事。”</p>
旁边的摄影师做出一个“哇哦”的嘴型。</p>
苏以云想了想，配合摄影组的期盼，说：“成交。”</p>
这次，她抓着俞学而的手臂，没花费多少力气，轻松上坡，俞学而的手臂感觉像升降机一样稳。</p>
苏以云错出心神想，俞学而不是常年泡科学院吗，体力这么好。</p>
她刚上来，俞学而就往前走，苏以云看了看下面身高一米七、带着设备的摄影师。</p>
摄影师：“帮帮忙诶！”</p>
苏以云双手合十，抱歉首：“我们说句话就来。”</p>
摄影师就是想拍他们的说话内容，结果他们要避开他，急死个人。</p>
苏以云忙向俞学而走去，俞学而停下，她险些撞上他的背部，连忙刹车，他回过身，眼睛里沉沉，若有所思问：</p>
“为什么拉黑我？”</p>
苏以云一惊。</p>
得，这件事绕不过去了是吧。</p>
她抿起嘴唇，不太自然地笑：“意外，是个意外。”</p>
俞学而显然不信，委婉这两个字，从来没出现他的词典里，他勾了勾嘴角，直刺刺地问：“当天加，当天拉黑？”</p>
苏以云懵了下。</p>
在俞学而的逼视下，好像真是她做出不可理喻的事。</p>
虽然这确实不是很礼貌的事，但是，她本来以为不会联系，才拉黑得理所当然，现在人家和她直线battle，绝不打哈哈，那一套成年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社交规则，在俞学而这里，完全无用。</p>
她真的又尴尬又无奈。</p>
不敢看俞学而的目光，她瞅着两人脏兮兮的鞋子，小声说：“要不……加回来咯？”</p>
把他加回来，就不用回答“为什么拉黑”这样尴尬的问题。</p>
说实话，苏以云早做好被拒绝的准备，她悄悄抬起眼睛，由下至上，先是看到他的嘴唇，再是鼻梁，然后才是他灼灼的目光。</p>
她气势弱，声音也弱，又重复一遍：“加回来嘛？”</p>
她自己也没留意，气息又轻又软，尾音上勾，其实，好像在撒娇。</p>
俞学而没说话。</p>
过了会儿，苏以云略略提起勇气，一句“要不就算了”还没说出来，却看他低头，从绑在腰上的登山包掏出手机。</p>
今天是拍摄最后半天，所有人能随身携带手机。</p>
苏以云慢一拍。</p>
俞学而瞅她，没摆那副臭脸，语气还是一样拽：“不是加回来？”</p>
苏以云连忙“噢噢”两声，也拿出自己的手机。</p>
啊嘶……她突然发现，俞学而纠结这个问题，该不会，只是想顺理成章，加回她的微信吧？</p>
又想起先前船上发生的事，苏以云轻轻咳嗽一声，试探地迈出一个小jiojio，说：“那以后，我微信联系你？”</p>
俞学而低头按手机，毫不犹豫地说：“随意，我不一定回。”</p>
苏以云：“……”试探的jiojio伸回来，告辞！</p>
摄影师好不容易爬山垂直坡的时候，就看他们两人在捣鼓手机。</p>
苏以云在关掉手机界面前，从地中海、臭水沟、杠精、巨人症、自大狂等绰号里，选了【地中海】给他备注。</p>
个地中海，还是个实心眼。</p>
她甚至怀疑他加回她微信，只是想单方面把她拉黑，以报被拉黑之仇。</p>
抛开外貌，俞学而的性格并不好，又直又刺。</p>
节目录制结束后，葵姐终于抽出空来接她，她向每个人说再见，眼角瞥过俞学而，俞学而在打电话。</p>
聊了两三句，挂掉电话，他朝她看过来。</p>
苏以云还想直接忽略俞学而，拎包就跑呢，被俞学而这么一盯，连忙扬起职业微笑：“俞老师辛苦了，再见！”</p>
俞学而扯了扯嘴角，给一个吝啬的微笑。</p>
回城市的飞机只有深夜那一趟，她们来早了，上飞机之前，在候机大厅坐着。</p>
这是小飞机场，大晚上的，人不多，稀稀拉拉坐着，葵姐问：“这几天拍摄，和俞学而相处怎么样？”</p>
苏以云正在吃机场便利店买的小蛋糕，过了五天野人生活，她格外怀念文明人的生活，说：“就……和普通人一样吧？”如果不计船上发生的事。</p>
葵姐小声在她耳边说：“钟业嘉，知道吧？”</p>
苏以云在脑海里搜索这个名字，说：“上过教科书那位？当然知道。”</p>
上回莎莎蹭热度，被删热搜，企鹅视频还那么怕事，葵姐就知道事情不对，经过多方调查，她跟苏以云说：“我最近意外得到个消息，钟老的妻子，姓俞。”</p>
苏以云含着小叉子，顿住，惊讶地压低声音，问：“这个姓氏不多见，俞学而是钟……的亲戚？”</p>
葵姐摇摇头，说：“不止是亲戚这么简单，钟老家四个孩子，两个姓钟，两个姓俞。”</p>
苏以云差点呛住：“啥？”</p>
葵姐又说：“俞学而是第三辈，直系孙子。”</p>
葵姐又百度几家大型企业，从文化到生物科技，都有俞家控股，这些大家族，关系盘根错杂，能得到的消息，即使只是个轮廓，也足够让人悚然一惊。</p>
苏以云这回真的傻了。</p>
知道俞学而背景大，但不知道这么大啊！</p>
葵姐唉声叹气：“我说呢，那些人怎么不敢直接蹭热度，原来有这理由，到时候真算起账，咱都吃不了兜着走。”</p>
苏以云顿时觉得，嘴里的小蛋糕都不香了。</p>
葵姐给她一本A4纸打印的计划安排，调整接下来的营销策略，说：“保险起见，这热度再高，咱还是谨慎，以后就不买和他的热搜。”</p>
苏以云一直不支持白蹭人家热度，现在听葵姐这么说，大松口气。</p>
她放下蛋糕，翻开那本营销策略，问：“那接下来……”</p>
她话语顿住，因为营销策略的方向，还是放在炒cp上，这回不是赵煜，不是俞学而，是一个新人，人家需要一些流量，所以双方各有所得。</p>
她撇了撇嘴，难得一次严肃地说：“葵姐，我不想炒cp。”</p>
放弃掉俞学而这块肥肉，让葵姐很肉痛，听苏以云这样的语气，她不太高兴，说：“这也是为了赚钱，你了解一下就得，其他操作公司会接手。”</p>
苏以云摇头，坚持：“不是，要赚钱不是只有这个办法，用这种方式频繁出现在公众视野，很消费路人缘。”</p>
从没有被苏以云反驳过，葵姐愣了愣，苏以云脾气软，她又有些不爽，毫无顾忌，直接说：“你家出事那会子，如果不是我带你进娱乐圈，你能这么快振作起来吗？现在就不想听话了？”</p>
苏以云咬着嘴唇。</p>
每次她想要有自己的想法，葵姐就会这样说。</p>
她正想把所有不满、不快咽回去，听葵姐的教训时，突然想起俞学而。</p>
如果是那个又直又刺的男人，怎么可能让自己憋屈，哪怕只有一秒。</p>
他可以那么拽，那么目中无人，自己怎么不行？何况理在她这里。</p>
她一口气说：“葵姐，我在你手下工作六年，算第一年没赚到多少钱，但现在，基本每年您都能从我这里拿到二十多万的业绩奖金，更别说，还有我网剧每级片酬、综艺每档的回扣。”</p>
葵姐瞪大眼睛：“你什么意思？给钱就是报恩了吗？”</p>
苏以云脑回路无比清晰：“还有，当时是有五个经纪人可以带我进圈的，并非只有您。”</p>
这句话未免有白眼狼、马后炮的嫌疑，但事实就是，苏以云家里出事后，她亟需钱，有三家公司、五位经纪人来联系她。</p>
她并不是只有这家公司和葵姐能选，葵姐没有她口中说的那样唯一。</p>
当时会选葵姐，只是因为葵姐去祭拜她父母亲时，红了眼眶。</p>
说起来有点矫情，但苏以云就是矫情的人，因为葵姐的这个动作，义无反顾地选择她，开启长达六年的娱乐圈生涯。</p>
被百般控制，当跳板，到手的好资源都让给新人，牺牲口碑成为公司的摇钱树……</p>
该报的“恩”，早就报完了。</p>
可能因为向来只会服从的苏以云反抗，也可能被戳中要害，葵姐恼羞成怒。</p>
她板起脸，说：“行，真像你说的那样，你和公司还有四年合约，在公司期间你就得听公司的，有你选的吗？我劝你别整什么幺蛾子，你以为你不签我们公司，就有前途？你别怨我，你现在四五线，都是你自己不争取，陪王董吃顿饭能解决的，你不去自然有人去，那我能怎么办？都是你自己不争取，才需要用炒作的方法赚钱。”</p>
这么难听的话，让苏以云也黑了脸。</p>
突然，身后椅子发出轻“噔”的一声，像是有人换姿势，不小心磕到椅子，声音不大，却很突兀。</p>
苏以云和葵姐齐齐向后看，她们都没留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后面居然坐着一个男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