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学而回：“三十分钟。”</p>
苏以云“嘶”了声：“你慢慢开，我先化妆，挂了！”</p>
三十分钟后，俞学而敲响她公寓的门，门内传来脚步声：“来了！”</p>
苏以云打开房门。</p>
为表示庄重，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定制的，是她衣柜里最贵的那一批，领口是个娃娃领，五分袖，一排扣子从领口到裙子末。</p>
她化了一个清新的妆，浅色眼影打底下，大眼睛显得更加灵动，眼瞳里，好像有水晶球里飘洒的雪花，熠熠又漂亮，还有减龄裸色果冻唇，压下过于艳美的五官，像个乖乖女。</p>
她嘴角带着控制不住的微笑，说：“你来啦！”</p>
“嗯，”俞学而反手把钥匙揣在兜里，他微微低下头，问，“化妆了？”</p>
苏以云点头，难得俞学而看得出来，她还以为他不会关注这些。</p>
俞学而好像明白她在想什么，漆黑的眼珠子盯着她的口红，说：“不是你的风格。”</p>
苏以云脸色一红，说：“这个风格，肯定是比较讨长辈喜的。”</p>
俞学而直起身，他轻笑一声，说：“你见到就知道了。”</p>
这时候苏以云还不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p>
凯迪拉克开进林市另一个区，是片小别墅区，苏以云以前喜欢和苏以珊开玩笑，说有钱一定过来看看。</p>
现在提前过来了。</p>
他们下车后，一个中年女人站在门外等着，俞学而冷淡地点头：“秦姨。”</p>
他在车上和苏以云说过，这是他们家保姆阿姨。</p>
苏以云提着礼品，跟在俞学而身后，她很害怕等等进入大门，会不会有两排女仆装相对而立，大喊“欢迎回来”的场景。</p>
还好进入别墅，里面风格不是西式装修，是中式风格，很有生活气息，果然电视剧有一半是骗人的。</p>
却看楼梯口站着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p>
苏以云一眼看出，他就是俞学而的父亲，两人的眉眼很相似的，能看出老人年轻时，肯定也是一枚帅哥。</p>
她提着礼品，等俞学而介绍。</p>
老人盯着俞学而，先一步开口：“我刚打电话去墓园给你留个位置，你就回来了。”</p>
苏以云：“……”</p>
俞学而倒是一脸平常，说：“位置您留着自己用吧。”</p>
苏以云：“……”</p>
他稍稍揽过苏以云的手，公事公办地告诉父亲：“这是我女朋友，跟您知会一声。”</p>
俞父嗤笑一声：“可了劲地编。”</p>
有股火.药味，苏以云也来不及细品女朋友三个字，见俞学而皱起眉，忙轻声说：“伯父好。”</p>
父子之间的剑拔弩张，在苏以云的一声问好里，暂时告一段落。</p>
而苏以云后背竟然隐隐有些流汗。</p>
好家伙，毒舌是子承父业吗？</p>
晚饭是秦姨做的，苏以云观察着，饭桌上没人说话，有种莫名的压抑感，俞父冷冷地夹一块俞学而不喜欢吃的土豆，丢到他碗里。</p>
俞学而若无其事，丢了出来。</p>
他反过来，把一盘俞父没怎么夹的菜放到俞父面前。</p>
难怪俞学而会说什么“见到就知道”，太恐怖了，这是什么魔鬼父子啊。</p>
这段饭有股莫名的硝烟味，总算没有发作，吃完之后，苏以云只觉得比演一天的戏还累。</p>
俞学而倒是习以为常，把她带到楼上，推开一间房间，说：“这是我的房间。”</p>
“啪”地灯打开，房间地板是木制的，床上罩着防尘纱布，俨然是很久没人回来住的，他好像只是义务性地带她上来看看。</p>
苏以云并不能在这间冰冷的房间里，看到任何俞学而留下的痕迹。</p>
或许更早前，他已经很久不曾在这里住过。</p>
他瞥了眼苏以云，说：“我平时住在林市三路区，等等过去。”</p>
苏以云点点头：“好。”</p>
只再待会儿，苏以云和俞父打声招呼：“伯父您好，我现在回去了。”</p>
俞父打开报纸，抬眼看她，终于回第一句话：“去吧。”</p>
苏以云有些手足无措，她还没和脾气这样的长辈相处过，俞学而倒是无所谓：“走流程，不用挂心。”</p>
路上，俞学而主动打开话题：“是不是觉得我一回来，他就问候我死没死，很奇怪？”</p>
苏以云小声说：“是有点。”</p>
他开车盯着路况，随口说：“以前，我母亲怎么也学不会游泳，她很累，又很受打击，我父亲在饭桌上说，‘假如有一天林市发洪水，我们家就得死个人’。”</p>
苏以云：“咳咳咳。”</p>
“伯父真是一个……”她斟酌用词，“犀利的人。”</p>
俞学而不置可否。</p>
华国科学院中心在林市偏郊区，俞学而所住的地方，在市区和郊区中间，平时开车不会塞车，不住在科学院中心时，他会回来住，相比他“家”那个毫无生活气息的房间，这边的二室一厅，显得温馨多了。</p>
衣架上随手挂着的衣服，桌面还有没收起来的专业书籍，沙发上放着一台电脑，俞学而一回来，就摘下眼镜搁在茶几上。</p>
地板很干净，单身男性独居，会收拾简直是国宝。</p>
苏以云忍住掏手机拍照的冲动。</p>
俞学而直说：“今晚住这里。”</p>
苏以云：“诶？”</p>
俞学而又说：“你那套公寓是租的，你前公司的员工，估计还会去那里找你，以防万一，应该退房，明天就回去收拾东西。”</p>
苏以云下意识问：“同居？”</p>
“你想出去哪里住？”俞学而才觉得奇怪，“还有，如果你想参加高考，我可以辅导你。”</p>
苏以云还在震撼中，没说话。</p>
看着苏以云半晌安静，俞学而放下水杯，坐在她身边，问：“你不想的话，理由是什么？”</p>
苏以云连忙摇头：“不是，我是怕麻烦到你，我都让你帮忙这么多次了……”</p>
俞学而突然低下头。</p>
苏以云下意识闭上眼睛。</p>
“苏以云。”俞学而叫住她。</p>
过了会儿，她颤颤巍睁开眼睛，俞学而的脸近在咫尺，再凑近一步，呼吸就能交融，他停住，漆黑的眼瞳，紧紧攫着她的身影：</p>
“你已经是我女朋友了。”</p>
一句话而已，其他不用多加解释。</p>
苏以云慢慢睁大眼睛。</p>
她很容易为一点小事纠结，敏感的心，让她共情能力很强，但又踟蹰不前。</p>
包括与前公司的决裂，与葵姐分道扬镳。</p>
假冷静的外表，内里其实是无头苍蝇，找不到生活的方向，俞学而雷厉风行，他所有决定推着她，朝终点走去。</p>
苏以云轻轻仰起头，打破两人之间最后的距离。</p>
在唇盖上他的唇之前，轻叹一声：</p>
“好吧，男朋友。”</p>
俞学而眸光略深。</p>
金丝框眼镜放在透明茶几上，从它看过去，能模糊看出沙发一角，娇小的身影几度往后，她仰着头，而高大的男人步步欺近，不由分说，右手按住她的后脑勺。</p>
以独特的方式掌控她。</p>
***</p>
八月，苏以云最后一次上热搜，是一个短暂退圈声明。</p>
她表示，自己会再参加一次高考。</p>
评论区形成两方，一方是支持她，希望她能够取得好成绩；另一方就比较阴阳怪气，嘲讽她做做模样就得了，没必要一直装下去，毕竟凹人设容易崩塌。</p>
其中，另一方点赞数最多达到近10w：苏以云什么都能洗白，就是硬凹学霸人设洗不白，她要是能考上什么华影、央影，我头给她拧掉好吧？</p>
措辞是公关团队拟定的，苏以云不知道后来在网上形成的骂架，她是真情实意地戒掉微博，变成苦行僧。</p>
她想走表演系艺考，在娱乐圈六年，倒不怕才艺问题，况且每周也有专业的老师上门指导学习。</p>
只是文化课落下太多，很多知识对她而言，似曾相识，却似是而非，离开十几岁的年龄，才知道重新开始高强度学习有多难。</p>
不过，她本来以为俞学而比较擅长数理化，经过这才知道，他就是全能。</p>
天才的大脑和凡人的大脑是不一样的。</p>
俞学而在科学院中心的工作不闲，而且他不能与外界联系，不过，他对苏以云的学习格外上心。</p>
以至于短短几个月，苏以云就想叫他班主任，她还有各学科老师辅佐学习，当然，学科老师向俞学而定时报道她的学习情况。</p>
不处不知道，俞学而有种不明显的掌控欲。</p>
她一面享受被掌控、被推着前进的感觉，一面还要找苏以珊吐槽。</p>
苏以云：“你是没听到他一开口和臭水沟噗噗噗地冒水似的。”</p>
苏以珊：“呜呜呜好甜快记下来。”</p>
苏以云：“……”算了，cp粉的滤镜五百米厚。</p>
时间一久，苏以云也摸出点规律。</p>
比如在他训她“我想舍生取义把自己脑袋安在你头上”时，苏以云会委屈巴巴看着他，一动不动。</p>
这时候不需要什么话，很快，俞学而的气会慢慢消散。</p>
或许连他自己也没发现，他格外吃这一套。</p>
苏以云单方面表示自己胜利了。</p>
入冬的第二个月，下雪了。</p>
下班的时候，俞学而随手拿起围巾，有同事调侃：“大佬，你以前不围围巾的啊，女朋友给买的？”</p>
围巾是黑色的，还有一条暗红色的女士款。</p>
当时苏以云买的时候，俞学而略是嫌弃：“情侣款？”</p>
结果就数他戴得最多次。</p>
此时俞学而整整围巾，回到：“嗯。”</p>
同事本以为他会否认，没想到承认得这么直接，冰冷的狗粮啪啪打在他脸上。</p>
难怪办公室的低气压团彻底消失了。</p>
同事：感谢苏以云小姐，科学院中心科研部年度重要人物！</p>
俞学而坐上车。</p>
他发现苏以云的手机落在他车上，中午他们出来吃饭，应该是那时候落下的，苏以云在戒手机，所以一下午和半个晚上没手机也习惯了。</p>
这期间，她妹妹给她来过电话，为防是重要的事，俞学而解锁屏幕回拨。</p>
苏以珊一接起来，絮絮叨叨：“姐你怎么才接电话啊，中午说到哪，哦对了，姐夫不是又说你拖延癌晚期吗，实在不行，你就换一个嘛……”</p>
她还想说然后你就会发现俞学而的珍贵，忽然发现不对。</p>
苏以珊小心翼翼地问：“姐？”</p>
俞学而问：“然后呢，找个什么样的男朋友？”</p>
苏以珊：“！！！”</p>
她猛地挂掉电话。</p>
俞学而冷笑一声，苏以珊的话并不能有什么影响，苏以云会换了他？</p>
他知道，他在苏以云心中的形象，没有争议。</p>
他放下手机，苏以云锁屏前，是留在微信聊天的，他瞥了一眼，置顶第一个，是他的头像，备注：</p>
地中海。</p>
俞学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