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关扫了一眼陈晚春捏紧的拳头。</p>
像是被人看出了隐秘的情绪，陈晚春慌忙张开了拳头。</p>
“弟弟背着你采私矿，他死了你才得知真相，被亲人隐瞒欺骗，一定很受伤吧，”吴关道：“若他没死，还在背着你做坏事，你不想再被隐瞒了吧？”</p>
“这次不会了，”陈初秋道：“我亲眼看到，他就在棺材里。”</p>
“那你就更不用怕了，不是吗？”</p>
陈晚春抿了抿嘴，他不想再说话了，他发现，与眼前的少年对话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好像他的每一句话都留着后手，总能将人拐到坑里。</p>
陈晚春长长叹了一口气。</p>
“查吧。”他道。</p>
他认输了。</p>
在这一刻，吴关已确定，陈初秋死了，就在棺材里。</p>
保险起见，他还是耐心等待陈晚春支开了守在灵堂内的弟妹。</p>
吴关与闫寸合力，将棺材盖推开了一条小缝。</p>
然后……</p>
晚间，吴关躺在榻上。</p>
他已吐得脱了力，连手指都不愿抬一下。</p>
他是有心理准备的，一具发涨的尸体并不会对他造成多大的心理冲击。</p>
可他的身体不争气，当时就呕了，差点吐进人家棺材里。</p>
闫寸将他带回来时，半担忧半埋怨道：“死人是什么好玩意儿？我看一眼就得了，你个半大孩子，往前凑个什么劲儿的？拽都拽不住。”</p>
“我错了……呕……”吴关抹了一把嘴，捂着吐得饥肠辘辘的肚子，道：“总要来一遭，逃不掉的，看见他确实死了，便可以排除……呕……你看清了吗？”</p>
“不会错，确是陈初秋。”</p>
……</p>
荷花端来了粥，舀起一勺，吹凉了，送到吴关嘴边，道：“多少吃一点，光吐不吃，铁打的人也受不住。”</p>
闫寸伸手将吴关扶起来，吴关干脆借势往他身上一靠，张口任由荷花喂他粥喝。</p>
“你可真会使唤人。”闫寸道。</p>
他故意这么说，帮着吴关转移注意力。</p>
“我不管，”吴关道：“我遭罪了，我有理。”</p>
“你说什么都对。”荷花又喂了他一口粥，完全将他当成了小孩来哄。</p>
这反倒让吴关不自在起来。</p>
他伸手接过碗，“姐姐，我自己来吧。”</p>
闫寸展开双臂，比划了一个长度，道：“我还以为你的脸皮有这么厚。”</p>
他又将长度缩短了些，“没想到只有这么厚。”</p>
吴关撇撇嘴，不理他的调侃。</p>
待他喝下小半碗粥，又尝试着打了个嗝，总算压住了恶心劲儿，便又问道：“我在门外吐的时候，你还在跟陈晚春说话，你们说啥了？”</p>
闫寸接过碗，待吴关躺好了，才道：“我就是问他，为啥陈初秋的女儿没回来奔丧。”</p>
“为啥？”</p>
“说是闹别扭了。”</p>
“天大的别扭，爹死了，也该回来吧？”</p>
闫寸斜睨了吴关一眼，道：“你还指摘人家呢？”</p>
“我……”</p>
吴关理亏，他爹死的时候他可是求着闫寸将他留在县衙，莫送他回家。</p>
闫寸不过随口一提，并不打算细论此事，便又继续道：“陈家姑娘一直嫌身世丢人，自进了将军府，便鲜少跟家里联络。</p>
陈初秋也不想拖女儿后腿，常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今后还是莫再联络的好。</p>
他的院阁生意被赌坊挤得入不敷出，实在没办法了，才去京城求女儿帮忙。</p>
女儿倒是一口应承了下来，她也打着小算盘呢。”</p>
“尉迟将军直接派了亲兵前去对付黄员外，看那阵势，除了教训一下，若要抢人家的赌坊生意，也是绰绰有余。”吴关道。</p>
“就你机灵。”被吴关抢了话，闫寸有些无奈，只好补充道：“这就是陈家姑娘打的算盘了，干脆抢了赌坊，关了院阁，如此她的出身说出去还能好听些。”</p>
吴关愉快地抱着自己打了个滚，“也就一般机灵吧，哈哈哈，要不我克制一下？”</p>
闫寸忽略了他的自嗨，继续道：“可惜事与愿违，偏就是那次发现了银矿，尉迟将军插手此事，陈初秋算是尉迟将军的代表，也分到一杯羹。</p>
他本可以顺势关了院阁，可是没了明面上的生意掩护，总有种种不便，此事便搁浅下来。</p>
不仅如此，他还越过女儿跟尉迟将军搭上了关系……”</p>
吴关的表情凝重起来，“你说，人的心思多奇怪啊。”</p>
闫寸没接话，吴关便继续道：“我常常想，父母与孩子应该是最亲近的关系了吧，莫说为了对方舍命，彼此相互体谅，相互帮衬，劲儿往一处使，这总该是最基本的吧，我没想到，很多人家并非如此。</p>
就拿陈家来说吧，陈家姑娘进了将军府，一朝飞上枝头做凤凰，定然是有优越感的……就是觉得自个儿能压家中耶娘一头。</p>
谁知很快她阿耶便开始为尉迟将军办事，成了比她更‘有用’的人。</p>
一家人，谁有了本事，不都一样吗？</p>
不是，陈家姑娘心里可就别扭上了，那种被人抢了风头的感觉……她一定咽不下这口气吧。</p>
再加上，每次陈初秋与尉迟将军联络，就等于重提一遍她是院阁长大的女儿。</p>
秘密一次次被揭开……啧，怪不得阿耶死，她都不回来奔丧。”</p>
“所以，你觉得刺杀荷花的事，与陈家姑娘没关系？”</p>
“是。”</p>
两人沉默，各自盘算着已知的线索。</p>
“线全断了。”闫寸道：“那雇凶之人藏得好深。”</p>
“或许咱们该换个方向。”吴关道。</p>
“你有什么想法？”</p>
“若从动机上看不出什么，那就着手于事实吧。”</p>
“事实？”</p>
“就是那两个刺客，被燕子杀死的刺客。他们虽死了，已不能说话，可他们活着的时候总还有些朋友、家人，即便没有朋友家人，也总接触过一些无关痛痒的路人，这些人还能说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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