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爹,我们去镇上,把弟弟接走,我们就走,离开这里。”</p>
说罢,他就拉着爹娘飞奔。</p>
毕竟他爹娘的身体比不了他,还未下山,他爹本就因为一天劳作疲惫不堪,此刻更是大汗淋漓,粗喘连天,无法再行。</p>
“你们等我,我去接阿二,阿三,然后就来接你们。”</p>
扔下这句话,他不顾爹娘在身后的呼喊,撒开双腿狂奔于林中。</p>
啪——</p>
他被脚下的树根绊倒,摔进了面前的水坑。</p>
听到水声,他猛地抬头。</p>
眼前是一处水潭。</p>
水潭上挂着一帘细瀑,那是自山巅流下的山泉。</p>
“不,不可能,我明明是翻过了归雁山,为何来到了山腰?”</p>
他只觉得脑袋生疼。</p>
不仅头,整个身体,乃至于存在身体里的某些更深层次的东西——</p>
五脏六腑,七经八脉,还有——</p>
还有什么来着?</p>
灵魂?</p>
他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狼狈爬起身,踉跄来到水潭边。</p>
水潭还是一如往常。</p>
他看着水面上的倒影,倒影中,映照一对黑瞳。</p>
阿泠颤抖着将手指轻抚上自己的双眼。</p>
“好像丢了什么,我好像丢了什么!”</p>
他放声怒吼,声中含悲。</p>
林中飞鸟惊散,树林里那一头,跌跌撞撞走出一个少年,狼狈摔倒在水潭边。</p>
他没有理会阿泠,静静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p>
阿泠看到他,忽然如遭雷击。</p>
“阿二?”</p>
没能说出口,他头疼欲裂,只觉得脑袋立刻马上就要炸开。</p>
天旋地转、双耳嗡鸣,恍惚间,他看到另一边的树林里,又跌撞着跑出一个少年。</p>
他和先前出来的少年一样,径直摔在了水潭边,不顾满身泥泞,挣扎着看向水面上自己的脸。</p>
“阿三...?不对...”</p>
那两个少年转过头来,那两张脸,与阿泠并无二致。</p>
左边少年左眼猩红,右边少年右眼幽蓝。</p>
“你...你们...”</p>
痛苦遍布阿泠身体的每个角落,这感觉就好比是,他身体正在被生生撕裂。</p>
“我...”</p>
两个少年朝他爬来,他们不仅长得和阿泠一样,且还跟他同样经受着常人无法承受之痛。</p>
三面相觑,他们脸上除了痛苦,还有茫然。</p>
“阿泠!”</p>
单眼猩红的少年,恢复了些神智,他转头,看到身后追来的一对中年夫妻。</p>
阿泠忽然愣住,那是他的爹娘。</p>
“阿泠!”</p>
右眼深邃幽蓝的少年,木然回首,水潭旁的树林里,跑出一对中年夫妻。</p>
“阿泠!”</p>
阿泠回首,身后追来的那对中年夫妻,是他的爹娘。</p>
苦痛完全侵占了他的全部神智,他陷入了真假虚幻之中。</p>
他的过往,他的过往,以及他的过往于此刻一股脑塞进他的脑海里。</p>
两段不同的记忆,一段是山村岁月静好;另一段是少年失去家园,背负沉重远走他乡。</p>
哪段过去是真的?到底哪段是真的!</p>
他手心紧握的兽字符号渐渐黯淡,快要消失不见。</p>
阿泠在此刻,体会到了为何天昏地暗。</p>
身心归于虚无之际,一句话毫无征兆地冲破混乱记忆,闯入他即将炸开的脑海。</p>
那是一个毫无情感,毫无特征的声音,这世间的一切,仿佛都跟其没有任何关联。</p>
“你没有过去。”</p>
他对阿泠说。</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