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出去!”
随着这声怒吼,一个小宦官屁滚尿流的滚了出来,滚到潘吉面前,哭丧着脸。
潘吉倒是“临危不惧”,十分的镇定自若:“官家这把火,烧不着你,只会烧到安义侯头上,只不过安义侯现不在跟前,你才替他挡了下怒火罢了,安安心心的继续当值吧,择日去我的家宅,我收着几件好玩艺,你挑一件压压惊。”
而后潘吉一转身,轮着两条腿赶紧去找清箫来“救火”了。
羿栩接到葛时简的劾奏,其实尚在犹豫,他认为刘力讷不过就是捉弄了捉弄百姓以作取笑,这回事案是过火了些,但怪只怪那民妇自己气性大,居然服了毒,安义侯还坦白认罪了,应当从轻发落,夺爵的处罚太重了。
只是连龚佑都在担心,毕竟三姑巷、垭口街一连两起事案都紧随着洛王谋逆案之后发生,且文武百官虽不大关注这起事案,民众们却十分激愤,要是不从重处罚,难免会生民怨沸腾,如若因此同情罪庶标等逆党,产生了“可惜洛王事败”的心情……对于天子的权威可就大大有损了。
羿栩犹豫着犹豫着……
好家伙,今天居然又听说了市井间的议论纷纷,百姓们竟都因为刘力讷惹生的这件事故,笃定他是个假丈夫真太监!!!
清箫赶到的时候,羿栩的眉心还在着火,他倒也知道清箫这时候来,必然是已经听闻了前因后果,张口就道:“要严察议论之人,严惩重处!”
“官家要真这样处治,岂不有如承认了议论为实?”
“难道刁民罪徒胆大妄为猜议君帝之疾,不该严惩重处?!”
“可这些传言,本为罪庶标散布,百姓们难免会生猜议,当然官家可以将这些百姓以附逆论罪,只是也于事无补,反而更会让事态恶化。”清箫开始举例:“仁宗朝,有一落魄文士,公然声称他要谋逆,皇城司察部得报后禀知仁宗,谏言逮拿文士处以重刑,仁宗却一笑置之,言此文士无权无名,拿什么谋逆?他的话本来无人信,朝廷把他严惩了,反而显得气急败坏,倒证实他的指控可信了。”
羿栩才渐渐冷静下来,恢复了理智:“小穆说得对,市井百姓本就好于议论,听者也都知道这些猜议无凭无据……但毕竟逆案才生,临安时局尚未完全平定,为了尽快平息物议,只能将刘力讷处死。
他恃强凌弱,为了警诫诸贵不得再犯,从重严惩,夺爵、绞死、抄没家产,补偿被害人损失,朕要让临安百姓都信服,哪怕是朕之亲族犯案,欺凌平民,朕也绝不姑息。”
其实有多少平民百姓当真关注一国之君有无皇嗣呢?他们关注的永远是天子会不会庇护他们,让他们得以安居乐业不受欺凌,做到这一点,舆论就会转向,称颂天子仁德,要是还有人质疑君威,不用朝廷察处,百姓们也将自发的批驳那些刁民。
“安抚受害人之事,朕无法亲为,就交给无端去办吧。”羿栩主动说。
晏迟是他亲自任命的上太保,最能代表一国天子的名义安抚民众——看看,这就是朕的近臣重臣,朕予以他否延政令的大权,必然对他的良谏优先采纳,百姓们不用担心朕会亲小人远忠良,但遇不平迫害,哪怕畏惧来丽正门前击登闻鼓,可向上太保申冤。
当然,如镇江侯,如兴国公,不是不能担当代表,可他们谁都不比湘王更得民众信服,尤其是兴国公,最近也效仿湘王夫妇二人开始行善,然而民众们竟没多少买账的,都在说兴国公这是为了挽回声誉,企图重掌大权而作态……
羿栩也只好让晏迟担当这“安民大使”了。
湘王殿下心里明白得很——羿栩虽说抄投刘力讷的家产用于安民,实则大部分都是要上缴内库,不可能真用这大笔钱财去补偿个平民百姓,他需要做到的是花些小之钱,买大片人心。
尹有余就不用担心了。
主要是三姑巷那位狸痴。
男子姓黎,名不孤,但他其实相当“孤”,本是独子,三岁死爹十岁死娘,一度沦为乞丐,这样混了两、三年,他寄身的破庙里,一回跑来了只狸猫,黎不孤就将狸猫养了起来,他自己瘦骨嶙峋,讨得点吃食却先让狸猫饱腹,那狸猫也神奇,有回引着黎不孤跑去了一家大户门外。
原来这狸猫,竟是大户家主饲养的玩宠。
玩宠失而复得,那家主喜出望外,便收容了黎不孤,等黎不孤长到十八岁,家主要迁往扬州,问得黎不孤意愿,很好心的给他留下一笔钱,于是黎不孤用这笔钱,置下了三姑巷的房产,他爱猫如痴,实则是因为狸猫的缘故,让他困顿的生活得到了改善。
晏迟将自己调教的几只狸猫,送去给黎不孤饲养,并安慰他从此之后不用再惧怕被权贵欺凌,刘力讷很快就要被绞死了,官家重惩刘力讷,意在警诫诸贵,之后但有权贵再敢欺民,刘力讷就是前车之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