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笑的是小钟老师终于征服了全校师生,却失去了在学生家长中的口碑和拥护。
他才来的时候家长们都高兴坏了,谁能想到农村小学竟然能请来城里的大学生!而且小钟老师还长的白白净净的一说话就脸红,多招人喜欢啊!
孩子们每天回家张口闭口就是:我们小钟老师说啥啥啥......我们小钟老师咋滴咋滴......
家长们听的更放心了,农村的野孩子能跟着城里的大学生,别说教育了,光是影响都能给影响好了!
然而渐渐的,有些家长就开始嘀咕了——这小钟老师长的挺好看,但有点没溜儿啊!
学校以前从未开过家长会,家长们嘀咕也只是私下闲聊时嘀咕两句,钟意秋也不知道。
沈校长上任后要求无论是农忙还是农闲时节,每个月每个班级必须开一次家长会,这就给了家长们提供了一个集体吐槽的机会。
钟意秋做的各种没溜儿的事被公之于众,第一次开会就把老师们笑喷了。
有一件就是前段时间才发生的事儿,沈校长听的也挺无奈,却又没理由批评人家小钟老师。
钟意秋更委屈,他今年教全校的英语,所以每个班的学生都能接触到,讲到电话这个单词时他才了解到,几乎所有的学生都没有打过电话。
虽然电话早已普及,大队部、学校、供销社都安装了电话,村里的村长家或者条件较好的家庭也有安装,但孩子们平时用不到,况且电话是珍贵物件,大人总怕孩子给碰坏了,都是放在高高的地方,甚至还专门做个箱子锁里边。
钟意秋就突发奇想,找了个周日让学生分成两拨相互打电话,一拨在学校办公室打,一拨在供销社接,轮流交换,他和莲大嘴说好了给了她几块钱。
他一个一个的手把手教,怎么拨号怎么挂,让每个人都体验一遍,孩子们第一次摸到电话,学着电视里的演的那样说“喂”,听见对面穿过电流传过来的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新奇又激动,嘻嘻哈哈的笑闹。
这个事儿家长们倒是没意见,就是私下聊天时都当笑话讲:这小钟老师跟小孩似的!
钟意秋用办公室电话提前和沈校长申请过,但谁能想到他是这么个用法!
等他拿着钱来说是电话费时沈校长才问出他到底干了啥,简直是哭笑不得。
几个孩子的妈妈在家长会上笑成一团,还没吐槽呢脸先红了。
“这孩子学了英语,回去也不好好说话了,爸也不叫爸了叫戴地,妈也不叫妈了叫妈惹,你说这到底是惹谁了,哈哈哈哈哈哈!”
“让他好好说话他还犟,说是小钟老师教的,说英语就要练,不练学不会,你说练就练吧也不能拿我们练啊,多不好意思,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全场都哄堂大笑,沈校长也控制不住的转过脸轻咳,他想今天幸亏没让钟意秋参加,不然这会儿估计要疯了。
沈校长明白他们说虽然口无遮拦的吐槽但并没有恶意,第一次开家长会,家长们也不知道该说点啥全顺嘴开玩笑了。
钟意秋的一些教学方式他们不是不认同,而是农村人不善表达粗糙惯了,对这样寓教于乐的形式总觉得不正经。
比如钟意秋会建议学生回家给父母洗脚,记住父母长辈的生日,用英文给他们唱生日歌......这些都让他们感动却又适应不了这样直白的感情表达方式。
沈校长觉得好笑又欣慰,钟意秋做这些都是因为他最近在学习教师心理学,沈校长给了他很多这方面的专业书和指导,钟意秋不是师范专业,第一次接触到教育心理学的专业知识,学到一点就马上想实践。
简单稚拙却又很有效果。
这些都不算问题,但有些事钟意秋也挨了批评,他组织过两次周日的活动,一次是带学生去河边钓鱼,一次是爬山,家长们不太同意是因为好不容易有个周日,还指望半大的孩子帮着家里干点活儿,却不想这些孩子们跟着了魔似的,放假还早早的爬起来跑去找小钟老师。
沈校长批评他是因为学生的安全问题,虽然是出去玩儿也都在附近,但带着这么多学生出去,万一出了问题可不是闹着玩的。
总之在家长们心目中,小钟老师一点也不像正经老师。
“尽干没溜儿的事儿!哈哈哈哈哈!”
这是评价最多的一句话。
这些话最后还是传到了钟意秋耳朵里,气的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委屈的瞪起一双美目,“怎么能这样说我!谁不正经了!谁没溜儿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王文俊笑的止不住,趴在义叔背上蹭眼泪。
沈校长喝了口茶,“你别在意......哈哈哈......家长们没有恶意。”
义叔安慰他,“农村人不太习惯这种形式,时间长就好了,哈哈哈哈!”
“你们别笑了!”钟意秋愤怒的大吼。
沈校长止住笑,“义叔说的对,你别有负担,我已经和家长们解释过了。”
“农村呀,就认为老师们管的越严格越有好处。”义叔拍拍他肩膀,“这几年还好些了,以前那真是——学生在学校被老师打的鼻青脸肿的,家长们还高兴,认为这学费钱花的值,老师帮着管教了。”
钟意秋想起来去年第一次见袁荣举打学生时也非常震惊,后来才慢慢的了解到这种现象竟然是学校和老师们的常态,连女老师们都经常打,更何况一些脾气暴的男老师了,对比之下罚站、挨骂、敲头、打脸这些都是小儿科。
说到这里,沈校长正色道,“接下来要严厉整顿这个现象,文件马上就会下来,罚是可以,但不能再打人了。”
义叔:“文件是文件,之前也一直说要整改,但农村学校不好执行,孩子野惯了太调皮,老师们的教学素质也很难提升。”
沈校长冷笑一声,“再难也要提升,这次不一样,前段时间隔壁县那个事儿,那个被打坏的学生,上个星期死了。”
“啊?”大家不寒而栗。
前段时间隔壁县出了件轰动的事儿,一个乡村小学的学生因为没写作业被老师在教室暴打半个小时,可能是失手打到了要紧地方,学生当时就晕过去了......
听说送到医院一直没醒,却不想竟然死了。
一个孩子的生命换来全市中小学生关于体罚的整顿,钟意秋实在不知道这算值还是不值。
秋季运动会他们学校的成绩很不错,好几个项目得了冠军,德营小学这个不起眼的乡村小学在整个县都有了名号。
老师们都挺高兴,几个女老师撺掇的想趁机组织一次秋游,人家城里的学生秋游去农村,我们农村的学生也能去城里秋游啊!
沈校长平时对这类的活动还是挺支持的,这次却没有答应,只说再等等。
钟意秋心里一直惦记跟肖鸣夜开车出去玩儿,运动会完了琢磨了两天去找沈校长请假。
沈校长也没问他原因,直接就给批假了。
“你为什么不同意秋游?”钟意秋问,他现在和沈校长熟悉了,说话也没了顾虑。
“不是时候。”
“怎么不是时候?现在天气正好,再过段时间就冷了。”
沈校长看了他一眼,浓黑的眉毛和细密的睫毛黑压压的沉下来,淡淡的说:“你别忘记了,我们现在还差五个学生。”
钟意秋浑身一震,脸上泛起愧疚的灼热。
或许是日子过的太平静顺遂,他竟然忘记了,还有五个学生因为家里信教仍然没来学校报到。
这学期已经过半,问题仍然没有解决,他们却还在想着秋游想着庆祝,又有什么脸面对这几个孩子。
请好了假最后还是没用上,花叔那边开始种苗了,肖鸣夜请了工人挖好地栽种,自己就想甩手出去玩儿了,钟意秋说啥也不同意,这是山上第一次种植药材,两个人都不在太不像话了,而且他们都没经验,张海峰带来几个人过来帮忙指导,他俩这时候跑出去玩儿实在说不过去。
肖鸣夜拗不过他只能妥协,黑着一张脸呆山上也不下来了。
钟意秋想着不会是生气了吧,又颠颠的跑上山去哄,一口一个二哥叫的肖鸣夜脸更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