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话音落下,窗外寒风大作,吹的房檐上的灯笼都差点掉下来。桌上的酒杯被吹倒,上好的清酒从方逸那头一直流到了燕云峤的碗底下。
在外习惯了阴晴雨雪,一张脸都被磨的更加深刻,这会儿燕云峤倒是没什么讲究了,挪也没挪,一块块的将挑好的鱼块都吃了。
一根细小的刺扎在舌头上,不动声色的面容因为这个微微皱眉,原本只是想吃上沈倾用饭时的习惯,幸好这鱼不是给沈倾挑的,不然这一下扎出去,先生得不高兴了。
“这种事情,就算是燎南的百姓也不一定知道。”方逸将倾倒的酒杯扶起来,又起身把窗户都关好。
燕云峤看上去似乎没什么不同,可随着刚刚那话一出来,多半是天公作祟,他能从燕云峤的眼里感受到一阵让人胆寒的东西,平静下隐隐含着些类似狂热的东西,深不见底。
“你又怎么能打听到?”方逸发问。
燕云峤:“这么大的事情,我要是不知道,这几年不就白活了。”
方逸当下一惊,连声量也没控制住,“你不会早就在燎南......”
燕云峤警惕的向他处看了一眼,方逸才硬生生折断了后话,弯腰凑过去放低了声音道,“皇上知道吗?”
燕云峤:“皇上不知道。”
方逸一下抬起身,“你想干什么?这种事情没皇上的命令你都敢派人接触敌国重臣,但凡是被人知道了,一句私通你全家上下几十口都得进刑部大牢,你是当真嫌命长啊,还以为你跟小时候不一样了,真疯了你!”
燕云峤却没什么表情,只淡淡绕过了这事问道,“我小时候怎么样?”
方逸:“你小时候还用我说吗?大旗城里的人哪家商铺看见你不是抖三抖,绕着走,顽劣的很,要不是我爹说你燕门后人,本性至纯,我都不敢跟你走在一条道上......不对!我现在跟你说的不是这个,你不为自己想,也要想想你爹吧,定国将军知道了,你家祖坟的老将军们都得气的爬出来。”
“不会有人知道。”燕云峤道。
“人心隔肚皮,这世上除了死人不会说话。”方逸刚说完突然意识到什么,疑惑、担忧、惊惧,种种情绪突然就静止下来。
对面的燕云峤正端着杯子在喝茶,冬天茶水凉的快,他将手里的倒掉,把一旁小火炉上煮着的茶水提起来稳稳倒入杯子里。
他信燕云峤本性如他父亲所言,至纯至善,不会生出异心,不会加害于人,却没想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燕云峤的至纯至善变得这么狠厉,手段能强硬到此。
“我办事,你放心。”燕云峤随处安慰了他一句,还给他也倒上了一杯热茶,接着说,“原来你是因为你爹才跟我一道走的。”
方逸现下知道了自己想的事情多余了,燕云峤走的太快了,走的路也都是悬崖峭壁。
一脚一脚踩的又重又险,太窄了,容不得第二个人站在上面,也已经够不着了。
“并不是。”
方逸道,“我是因为觉得你有趣,别家的少爷都娇贵得很,你能骑马还会舞枪,虽然目不识丁,但是我看着比他们要好看多了。”
燕云峤听完仔细品了下,面色都不改一下的问,“你小时候喜欢我?”
“谁说的?”
方逸一介文人抬掌拍在桌子上,“赶紧出兵吧你,留在大旗一身的罪,迟早一锅给人端了。你要是被人揪住了,我亲自来给你数律法,写上十几二十张。”
“喜欢也没事,我不喜欢你。”燕云峤道。
完了还补充了一句,“我心里只有沈倾,从生到死。”
方逸原本是被燕云峤气的,生死一出来,也兴不起趁口舌之快的心,联想到之前的事情,“你还是怀疑他跟燎南有关系。”
燕云峤像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不确定,我只是在天召查不出消息了。”
方逸:“万一此事为真,我劝你,早早的断了念想吧。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各为其主,就算他愿意,你能做这个乱臣贼子吗。”
燕云峤心底里有些猜想,但是没办法去佐证,他不太能相信沈倾跟前太子有什么关系,皇室里的人,再不济也不会落魄到花楼里。
至少在天召,以宽厚训教为主,历朝历代也没有过犯了律法的皇子会被赶出宫。
贬为庶人的都还没出现过,再大的事情,抹平了把人送的远远的,与朝廷没了威胁也就罢了。
猜测是一回事,实际又是另一回事。
以他所经历所了解的,实在难以将这两个身份对上,但是放在沈倾身上,却没有丝毫的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