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疑惑道:“造船要几年时间么?”
“不知道。”章惇叹气:“古代只是江河湖泊上的水战,鲜少海战,并没有专门的战船。战船设计、制出来,就要两年有余,还要下水尝试,安装火炮、床弩,出海试航,训练舰队作战,大小船只的配合协作,等到训练有素,如果一切顺利,五年时间都不够用,如果不顺利,可能会耗资千万贯,耗费十年时间。船只有下海之后才能测出好坏。”
殊途同归,留守京城的徐绩徐相公也在关注海上战船的事。
这战船的用途明确,但太烧钱了,造船时花费甚巨,训练士兵的花费大过了普通士兵,还要选那些骁勇精壮的年轻人。但官家平时节俭,偏偏在这件事上一意孤行,大宋各地的官道从神宗时期就修缮维护的很好,水路看起来并不重要,反而劳民伤财,为了运送木料需要摊派劳役。
……
太后宾天,并未下旨天下人服丧。
二十天之后,扶灵的队伍回京之后,但见京城中一片祥和的太平景象,自从官家生日宣布了大计划之后,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国家养着的农学家们奉命用最简单的图画画出农具、写上不同样子的土地应该怎么改造、如何沤肥。编撰成册,国家刊印出来,发往全国各地。先给地方官学习,然后让各地地方官负责推广教育——他们会指派小吏出去照本宣科,这方面不会偷懒,如果粮食能够增产算是他们的政绩。
翰林院也在按照旨意编书,他们刚刚监督编撰《基础物理》、《基础数学》等书,还准备准备编修《海国图志》,以及和鸿胪寺联合出品一些外语教材。编书没遭遇多少反对意见,必要的时候反手利用了一下士大夫对士农工商的鄙视心态,告诉这些儒生,你们理应什么都懂,除了经史之外,像孔子一样好学不倦,要出海传播儒学,首先就得了解各地的风土民情,要展望世界啊。
其实儒生们没有完全被官家说服,但也没有合理的反对理由,只好有工作就低着头去做。顺便从儒家角度批判一下这些粗鲁、肮脏、野蛮、原始的蛮夷。
赵森禀报道:“有秀才六人自告奋勇,要遵照官家的旨意,出去弘扬儒学。”
林玄礼大喜过望:“很好很好!让他从现在开始习武,学习医学和外语,通晓佛道典籍,学习音律和艺术。”直接就成立一所学校,八到十个老师,就教这么几个学生。看了一下名单,没有吴用,很好彻底放心了,那个老阴人可能是虚构人物。
刚刚致仕的章惇就过去在‘弘儒学院’挂名,不特别闲着,也不会太忙,依然随时可以进宫找官家说话。
前往辽金两国的使团在官家生日后出使,路上三个月,到了之后住三个月,回来又是三个月,驿站送来的消息说,已经顺利回归,还带回来了两个国家之中他们亲眼所见的消息、执政和民情。
差不多能在腊月之后回到汴梁城。
等到秋收后,做种子的嘉禾仔仔细细的秋收,地上连一个遗漏的麦穗都没有,全都拾的干干净净,一称重,那从一株嘉禾开始的繁衍耕种,到现在带壳的谷子收获了四十六斤。
户部提交了他们撰写一年有余的‘推广嘉禾政策’,简称‘禾政’,其内容非常详细。建议把这四十六斤谷子,分成二十五等分,送到全国各道,选良田沃土耕种,看看在哪里收获更多,更饱满。让百姓更换稻种不容易,他们害怕种新米,不认识的种类伺候起来比较难,推广时还要给予奖励,以及前一年给减免赋税,一开始收获的稻子都要官方回收做种子。
安排的非常好。
派出去的六个御史巡按又送来许多奏本,被弹劾的最糟糕的人再叫吏部派人去调查,大肆夸赞的也叫人再去调查。李进是巡按其中之一,六个人每人负责四路,把大宋二十四路划的清清楚楚。另外五人的脾气也没比李进好多少,一样是直拨楞登的人,只是更有眼力劲一点,年龄不到五十岁,也都达成了‘气的长官摔茶杯’、‘气的官家摔奏本、抱枕’等成就。
这六个人的仕途基本上就止步于八品巡按,但代天巡狩的身份足够多,又可以把各地亲眼所见的事都报告给皇帝,很爽。把各地的官道、河渠、常平仓、府库账目、官员声望都事无巨细的上报。
一转眼,已是大观元年的寒冬,黄河爆发了水患灾情,波及四十余个县,伤亡百姓暂时还未统计出来。
官家虽然一向节俭,也得按照惯例下旨减膳撤乐,指派各地收拢灾民,开仓放粮,救济伤亡,帮失散的百姓寻亲,还得在春季到来之前安葬或焚烧尸体。
林玄礼的心态还算平和,现在奏报上说的灾情不是特别严重,失踪的人数也没统计出来,这黄河突然爆发谁都没办法,非人之罪,也不是河堤没修缮好的问题。最重要的一点是,没有照片或视频,看不到现场,消息对心灵冲击没那么大,他还能冷静的和丞相们一起安排救灾,看丞相们安排这四十多个县的县令,按照他们的功过,坚守的升迁、逃跑的罢黜、殉职的安葬并封妻荫子。这又可以检查到邻近县城的常平仓里,到底有多少真正的存粮。
朝廷中人忙着这许多大事,水患如果没平,过年也不能放假。除了开仓放粮之外,还有以工代赈和就地招募青壮年入伍从军,让那些最能闹事儿的人有一碗饭吃,就能确保不谋反。
张商英被派出去就近指挥、监督当地情况。
官家还是每年一度的去检阅禁军。虽然还没出太后的丧期,但顾不得这些,在朝会上宣布:“这次去的时间长,七十万禁军,朕要一一过目,得围着京城附近转一大圈呢,太子最近先停课,开始监国,皇后跟我走。”
赵森心里惊诧,等到退朝后问道:“叔叔,我要停课吗?国家大事有三位相公打理,不需要我做什么。”现在韩忠彦、徐绩、魏季礼三个丞相,在章惇卸任之后隐隐争锋,但在工作上小心谨慎,官家短暂的视察京城附近三百里之内的所有的驻军,大约十天就能视察完,这三位丞相监国足够用。
林玄礼摸摸他的头:“本来不用,可是你病了嘛。寒冬腊月的,这次过年可能放不了假了,你先提前歇一歇,多睡觉,多吃洋葱和橘子,和你姐姐妹妹们玩,要是有空时多认识认识和她们有来往的小姑娘,还可以去探访你的老师们,好老师家的女孩子都可爱,我当年认识的苏小娘子、司马小娘子都风雅端庄。你万一看中了哪一个,我和英英就省事了。宫中腊梅开的不错,现在不方便开宴,可以开诗会,你四姐也快出嫁了,正好让她也认识几个朋友,你们互相相看一番。”
赵森现在十二岁,介于情窦半开未开,有点怅惘,但不好意思自己组织自己的相亲会,太子和公主举办诗会,同性别的凑在一起,然后隔着梅花林向望。这美则美矣,但在现实世界里很羞耻,叫人分外难为情。“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难能让儿女辈自作主张。”
林玄礼和王繁英对视了一会,笑成一团。
王繁英捧腹大笑:“你是不知道,唔,等以后你会知道的!这件事在神宗本纪里写了一点,起居注里记录的更多。”
赵森:“黄河水患未平,叔叔尚在减膳撤乐,儿臣不敢享乐。至于妻室的人选,婶婶做主便是。”对叔叔婶婶的选择有种蜜汁自信,肯定不会差的。
王繁英不怎么想负责,但事已至此:“你想要什么样的妻子呢?是重视诗才,还是想要习武的?性格喜欢柔和的,还是勤恳强势的?”
赵森想了想:“想要一位温柔孝顺,熟读经史律法,又能和我谈得来的好姑娘。”比婶婶温柔一些,比我娘多熟读几百本书,那就足以了。
林玄礼:“啧啧啧,要谈得来这一点,那可得自己谈啊。我当初,哎呦。”
王繁英一指头把他多余的废话戳回去:“那等过完年,就开始给你慢慢看。”
小太子红着脸:“多谢婶婶。”
他退下之后,林玄礼把脸埋在毛茸茸的狐裘里蹭了蹭:“哎,十年之内我就要升级当祖父了。这十年里,一定要把交趾和西夏、大理收服回来!!悄悄的干活。”
不要惊动他们,以免提前做了准备,就让我悄悄的练兵,然后长!驱!直!入!哦也。
王繁英挑眉:“你这是什么口音?”
“日本口音。”
“现在日本使和日本贵族说汉话,写汉字,你这怪腔怪调的,有点好笑。”
林玄礼把唠叨过无数遍的话又开始唠叨:“交趾那个地方气候温暖湿润,种水果无敌,种粮食也能一年两季,比湖广熟天下足也不差。西夏的李乾顺还在蛰伏着跃跃欲试,不能放任隐患常留。至于大理么,好多的银矿和铜矿啊,比每年贸易流入的白银黄铜更多。我需要大理,一旦因为任何原因中断了海外贸易,我需要开矿。近些年通货膨胀还很低,很健康。”
最后补充了一句新的话题:“我看现在的经济学研究的还挺不错的!”
王繁英点点头:“遵循事物的规律和原理,你所称之为逻辑的思维方式,人们这样做,就会得到正确答案。”
巡视禁军的第一天,先在金明池检阅禁军中的水军。经过修缮和改造的战船顺着河流依次出现在金明池上。比起当年周世宗训练的,使用弓箭等冷兵器的水军相比,这八艘大船装备了太多的火器,黄澄澄的大炮闪烁着金钱的光芒,船头上包裹的尖锐铁角还带着尖儿,像是巨大的长矛。
看他们在船头投掷火球、点燃猛火油柜,用铁甲包头的大船撞毁用作标靶的废旧大船,看起来非常解压。
“这铁甲船头有些意思。”林玄礼问:“如果敌人学了去,我大宋的船队如何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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