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美衣袖下纤弱的手软软地垂下。
「水之呼吸.壹之型。」
在感官即将被黑暗吞没之时,雪世彷佛听见了这样一道声音。
微沉的、清冷的,像是清泉碰撞,又像是平静的水面。
「水面斩击。」
绮丽而凛冽的藏蓝色刀光,划开一道俐落的斜直线。
血迹一甩,收刀入鞘。
冰冷的氧气重新灌入肺中,雪世一下子摔落在地,倾泻而下的鸦发与着华贵的褶裙散乱开来,她撑着地,泪水自眼眶溢出,一手摀着喉咙痛苦地咳嗽着,即使如此狼狈的姿态,也依旧是松木藤一郎眼中世上最为美丽之人。
——啊咧?
视线逐渐歪斜,离少女越来越远的松木藤一郎瞪大了眼,看见了倒下、并正在一点点消散为飞灰的身体,疼痛后知后觉地袭来,松木藤一郎的头颅躺在雪地上,终于意识到,他即将迎来死亡这件事。
并且已经无法挽回了。
——直到生命的最后,也想,一直看着呀。
松木藤一郎看着少女,忽然就平静了下来,愤怒与不甘等,似乎也随着死亡的到来而逐渐消却。
心道:啊,说真的,到底是为什么呢?
总是为她说故事,为什么呢?明明连一句回应都无法拥有。
啊,是啊,原来是这样的啊,被斩断头颅的青年终于想起来了。
[只要能看着雪世小姐,就是松木藤一郎的全部幸福了。]
……
不是经常有的吗?
物语里,有着花容月貌、亭亭玉立的华族女子,恋上一无所有的穷小子,最后二人经历世俗的不能理解等种种磨难,穷小子奋发向上,最终出人头地,给了女主人公一个幸福美满的生活,二人喜结连理,岂不乐栽?
就像江原左卫门和新原润子一样。
松木藤一郎深知自己永远无法触碰到那位天女般的少女,只敢在心底悄悄的祈愿着。
千金的背影总是萦绕着,一种无法融于此世的疏离之美。
啊,只要能默默看着就好,仅仅这样,就是在下全部的幸福了——松木藤一郎如是告诉自己。
可是心底到底还是不服的吧。
然而当他在江原左卫门的书房,看见了那位将会成为千金夫婿的男子时。
完败。
那是他当下的唯一想法。
儒雅有礼,进退有度,是华族出身的公子才有的教养,新原润一郎着一身新潮的黑色马甲衬白色西服,手中持着顶白色礼帽置在胸前,黑直的发丝搭在脸的两侧,他侧过头,瑰丽如鸽血石般夺艳的玫红眼眸,像是对待蝼蚁般,没有感情地落在他身上,令人遍体生寒。
「润一郎,这是松木藤一郎。」左卫门道。
新原润一郎有礼的颔首。
他能给雪世小姐幸福吗?
那样美好的女子应当得到幸福啊。
出自这样的心态,他逐着新原润一郎,跟了上去,然后先一步挡在了他身前。
「请问,有什么事?」
月光落在新原润一郎的脸部轮廓上,看起来格外的苍白,苍白得近乎病态,相衬之下,那双慑人的红眸也就红得越发渗人。话音有礼,却隐隐比方才多了几分敷衍与不耐,就像是浮于表面的假象。
藤一郎不知为何,感觉自己身体发冷,所有的血液像是一下子全灌到了脚底,生物存续的本能在疯狂地叫嚣着逃跑。他只是紧抿着唇,攒紧了拳,盯着男子道:「雪世小姐是很好的女子。」
新原润一郎没有回应,甚至想绕过他离开。
「这很重要!请听在下说完!」藤一郎张开双臂,拦去了他的去路。
男子的耐心终于告罄。
「啊,那么就尝试看看吧,你是否能够接受我的血。」
那日,是一个转捩点,是松木藤一郎身而为人的终焉,也是他堕化为恶鬼的新生。
成为了食人鬼,得到了强大力量和自愈能力的松木藤一郎,在不断吃人增强力量的同时,心底的某些东西似乎也随着身体产生了变化,现在想想,大概是属于人的那一部份在渐渐消失吧。
而那份对于江原雪世的执念,也扭曲得看不见最初的模样。
……
谢谢你,猎鬼人。
没有让我,亲手杀死自己所深爱的少女。
「要小心,无惨大人。」
松木藤一郎看着少女,在说出这样一句看似意义不明的话语后,就泯灭成为飞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