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顺着河道蜿蜒,水面上浮着一盏盏的酒杯,酒杯里装着一杯杯的清酒,偶尔有几片青色的杨柳枝叶飘落水中,泛起阵阵涟漪。
水边的凉亭内,新晋的进士们随着礼官的指引依次落座,众学子在凉亭内谈笑风生,引得各世家小姐掩着面,含羞带怯的偷偷打量。
谢渺站在远处的宫道上,推着江姝一步一步的朝亭内走去。
二人衣裳的颜色都极深,离得远了也没人看得清他们是谁。
“好看吗?”谢渺弯下身,顺手从身侧摘下一朵不知名的花,递给江姝。
“可是……”她眨眨眼,欲言又止的看向谢渺。他这样堂而皇之的带着她来参加这样有名的曲水流觞宴,真的不会觉得丢脸?
“可是什么?”谢渺正欲与她说些什么,身后一人静默无声的走上前来,他便止住了话头,问那人:“如何?”
宋石避开江姝的视线,在谢渺耳边轻声道:“一切妥当。”
谢渺拍拍他的肩,“辛苦了。”
“督公言重了。”宋石行礼,目光落到了江姝身上。随即笑笑,又对着江姝行了个礼,恭声道:“嫂子。”
江姝诧异抬眼看着他,宋石笑的愈发友好:“属下宋石。”
而后宋石意味深长的道:“待会儿嫂子便跟着属下。”
“为……”江姝张了张嘴,对上谢渺笃定的眼神,便改了话头,对着宋石友好的笑了笑,轻声道:“那便麻烦你了,宋大人。”
她虽不知宋石身份,但想着既是跟着谢渺的人,想来身份也低不到哪里去的。哪知谢渺听了反而笑出了声来,随即她手中的花被谢渺拿走,放在了宋石手上,谢渺道:“不必称他为宋大人,直呼其名即可。”
“督公慢走。”
还未等江姝反应过来,谢渺就已从她身边离开,而宋石已是淡然的推上了轮椅,恭敬的问:“不知嫂子想看看哪里?属下推着您去。”
她看着谢渺的背影,有些回不过神来,扭头问宋石:“督公这是要去哪里?”这还是第一次,谢渺去哪里都不曾和她解释。
宋石但笑不语,只是道:“督公让属下陪着您。”
“那就……留在这里吧。”谢渺已经进了远处的凉亭内,那座亭子里坐满了人,亭内的一角处隐隐可以看见明黄色的衣摆。
江姝明了,谢渺要去陪庄帝,不能陪她。
那……她就留在这里,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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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学子们所在的凉亭内,祝酒词一句接着一句,众人都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少年得志,高中/功名,满腔热忱无处发泄。
只是渐渐的,喝酒的进士变成了同一个人。
于飞宇近来心情不大好,对于吟诗作赋本就没有什么心情,只是酒盏一杯接一杯的停在他面前,在同窗的目光之下又不能不喝,便只能仰头一杯干了。
席间有人嗤笑,“于公子乃本次春试的前三甲,怎么连这样简单的诗都接不上来?”
另一人畏惧于家权势,连忙拉住那人的衣袖,暗中劝慰道:“金兄,说话注意分寸。”那人劝完出言不敬的人之后,又讨好的上前,对着于飞宇笑道:“于公子若是不胜酒力,在下愿替公子小饮一杯。”
亭内的众人都年纪轻,又自有一副读书人的清高傲骨,见那人这般谄媚的样子,皆嗤之以鼻。于飞宇挥开他的手,不屑道:“你替我喝?”
于家在京城内虽没有什么实权,但众人皆知于老侯爷与当今帝王之间交情匪浅,而于飞宇未及弱冠便有如此才华,此后自然是前途无量的。想要巴结他的人原本就多,故而于飞宇从来都是拿鼻孔看人。
那人以为自己有戏,能巴结上像于飞宇这样的世家公子,便弯着腰极其恭敬地谄言道:“在下愿意。”
于飞宇随手将酒杯扔进水里,拍拍手起身,往亭外走去,只留下一句:“不必。”
这样的人,也配替他饮酒?于飞宇嗤笑。目光转了转,一旁的亭内坐着的是朝内的重臣和庄帝,他爹自然也在其中。
今日宴会他原本不想来,只是于侯爷硬逼着他过来,故而来了心情便不怎么好,一路上都是冷着脸。
酒喝的有些多了,便想沿着河道走走,吹吹河风醒醒酒。春风拂面而来,嫩绿杨柳随风舞动,端的是一副动人景象。
走至一半,于飞宇看见了江姝。
他自然是认得江姝的。听说是秦家公子的未婚妻,后来为了权势嫁了谢渺。他与秦家公子素来交好,虽说未至挚友的地步,但……也是知晓秦蕴和有多喜欢这位江家小姐的。
于飞宇停下脚步,视线落在了江姝和她身边像狗一样守着的宋石身上。他未及弱冠,少年心性,见到这样贪慕虚荣的女子,心里想的是如何惩戒一番。
于飞宇嘴边挂着不羁的笑,眼底都是轻狂,别人怕谢渺,他可不怕。谢渺说到底,也不过是庄帝身边的一条狗。
“江姑娘。”于飞宇不阴不阳的道。
江姝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于飞宇,有些困惑。她并不认识他,也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他。
见宋石陡然间警惕起来的面色,于飞宇换了副笑脸:“督公说让我带您过去。”
江姝眼睛亮了起了,看向了身边的宋石。不论她怎么说,宋石都不肯离开半步,也不准她离开半步。
宋石站在她身前,不卑不亢道:“于小侯爷,请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