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绮文更加无奈，只能一句又一句地道歉。
云杉环顾四周，发现之前的骚乱已经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于是拉着黄玉蕴走到街道拐角处：“好啦，别哭了，哭多了伤眼。你之前不是说想买几本教辅材料吗？正好现在有钱了，前面就是书店，进去看看吧。”
林绮文忙说：“对，买几本练习册什么的。玉蕴马上要中考了，成绩不能落下。”
谈到成绩，黄玉蕴才勉强止住哭声：“走吧。”
云杉替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水，走进书店挑选教辅材料。
另一边，林父拉着林悦莹到了暗处，刚想劈头盖脸骂她一顿——哪有在街上大庭广众的地方打骂孩子的？把孩子的自尊放在哪里？而且，她之前骂的那是什么话？
什么叫拿了爸爸以外的人的钱就是犯/贱？
作母亲的，哪有这么说自己的孩子的？
他刚要发作，林母就忙拦住了他：“行了行了，老林。”
她说：“你昨天不是说要给玉蕴买手表吗？现在出来了，快去商店里看看吧。玉蕴之前喜欢文文那块卡通表，你给她买个类似的，但不要模一样。”
林悦莹说：“买什么手表？不许给她买！”
“行了，你适可而止吧！”
林父说。
他看林母自己有打算的样子，就没再停留，摇了摇头，去旁边的精品店挑手表了。
“好了，妹妹。”
打法走林父之后，林母有些感慨地对林悦莹说：“现在只有咱们姐妹俩了。咱们说说心里话吧。”
林悦莹咬着嘴唇，目光往街上瞟，想要看看云杉、黄玉蕴走到哪里去了。
林母强势地把她的身子扳过来：“不用找她们了，大庭广众的，走不丢。好不容易咱俩起出来一回，你陪嫂子好好逛逛。”
林悦莹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逛什么？”
林母笑了：“还能逛什么？看看衣服收拾。入夏了，该买点裙子了。”
她挑剔地打量着林悦莹：“妹妹，你这穿的都是哪年的款式了？现在街上谁还穿这样的衣服？”
林悦莹被她这样打量，有些局促地拽了拽衣服：“我……”
她想说，我已经好几年没有上街买过新衣服了。
早几年的衣服只是款式和花纹过时了而已，又不是不能穿。
两个孩子都在长身体，天一个样。校服给她们订了大上两个尺码的，可根本跟不上她们长个子的速度，没过多久就露手腕、露脚踝了。学校要肃正校风校纪，不许女同学把脚踝露出来，也不许私下里改校服裤腿。所以只好订新的。
又是一笔花销。
吃饭就更不用说了。孩子正在长身体，平时学习压力又大，吃的多。学校食堂只供应工作日的午餐和晚餐，其余时间都得在家里吃。食堂是大锅饭，无论饭量大小都只给打次，在学校里吃不饱，回家之后就吃得更多。
再加上两个孩子的书本、笔墨、各种零零碎碎的开销……
黄康成每个月给的那两千块钱根本就不够用。
她不敢问黄康成多要钱，只能从自己身上俭省。
孩子吃得多，那自己就少吃。
孩子要多买一套衣服，那自己就不买。
时至今日，她身上穿着的衣服，竟然还是生下黄云杉之前买的。
林母翻了翻她的领子，啧啧有声：“看看，领子都洗黄了。我说妹妹啊，衣服得勤买勤换，不然看上去寒酸。”
“你这衣服，”她品头论足：“在十几年前，算是好衣服了。但在现在，连保洁阿姨都不穿这样的衣服。我记得当时，件这样的衬衫要百二十元钱。那时候咱们的工资才多少？百二十元可是一笔大钱了。你有好几件这样的衬衫吧？你那个时候能买得起一百二十元的衬衫，怎么现在连百块的零花钱都给不了孩子呢？”
这十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林悦莹也不禁思索。
十几年前，她还是公立学校有编制的教师。铁饭碗，工资高，受人尊敬。奉养父母的责任有哥哥担着，她每个月领了工资就可以随心所欲地花——她根本没必要攒钱，房子单位会分，吃饭有学校食堂。她的工资只需要满足自己就好了。
所以她买了好多件昂贵但时髦的衬衫，买了录音机，买了流行歌磁带，还买了件鲜红鲜红的羊绒衫。
那件羊绒衫两千元钱。是十几年前的两千元。是进口的牌子货。
好贵啊，可那件羊绒衫好漂亮。她毫不犹豫地就用存款买下了。
十几年前，她花两千元钱买了件羊绒衫。她是交际圈子里最漂亮、最时髦的姑娘。
十几年后，她为了百块钱，大庭广众之下指着女儿的鼻子骂她犯/贱。她没有交际圈子，没人愿意和个与社会脱节、木讷无趣的黄脸婆交朋友。
这十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