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猫也有自己的心事。她在梁希丞长久的沉默里,觉得自己领会了他的用意,也在她预料之中。周仪嘉点点头,在回巢之际,吐露心声:“所以不要再拉黑我了,梁希丞。就当帮个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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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在十月末进入深秋,开着地暖的窗边依然透着寒气。
入夜时分,尹子姗开完漫长的电话会,在飘窗上找到周仪嘉,把刚煮好的热红酒放在她手边:“在写什么?”
周仪嘉躺在一个靠垫里,在本子上又划了两道,说:“写不出来。”
尹子姗觉得正常:“你作曲都不需要用琴的吗?”
她瞧着满屋子闲置的乐器,和周仪嘉手机上开着的简陋模拟钢琴软件。这个app做得一般,连音都不太准,周仪嘉可能觉得没多少辅助效果,把它扔在了一边。
“怕吵到人。”周仪嘉丢开本子,端起热红酒的杯子暖手。
尹子姗环顾四周:“你家隔音效果应该挺好的吧。隔壁能听到吗?”
“不知道。没试过。”她也不太敢试。
尹子姗已经知道隔壁住着的是谁。事实验证,用修养来压制人性,往往会走向失败。她欲言又止了好半晌,终于问出来:“……你不要告诉我,梁希丞也是你某个前任。”
“什么叫‘也’?”周仪嘉拧眉,抓住了奇怪的重点。
尹子姗撇撇唇,拿出耐心有限的口吻:“需要我给你写个brief吗?”
印象之中,周仪嘉和第一任分道扬镳之后,再也没有谈过正经恋爱。她频繁地更换约会对象,有时纯做玩伴,有时则进入到常人难以看懂的关系。比如她们留学生涯的最后一年,周仪嘉约会了一个香港男生,对方从房租到身上的衣服名表全都由周仪嘉买单,还撞报废过一辆周仪嘉的保时捷918。尹子姗问她图什么,周仪嘉说,“图个开心。”
把梁希丞摆在这些人中间,尹子姗感到深深的违和。
果然,周仪嘉说:“不是。”
尹子姗正要继续问“那是什么情况”,就听见她又补充——“这个没有追到。”
“还有你追不到的人?”尹子姗兴致忽起。
“怎么会没有。「追不到」这三个字就是他教我写的。”周仪嘉抿了口热红酒,给她一个稍纵即逝的微笑。
尹子姗看出来这个话题她并不想多聊,终于恍然大悟,那天在老谭家里,为什么周仪嘉要和梁希丞装陌生人。她给周仪嘉这段时日所有微妙的反常找到了合理的解答。
“要不想点别的吧……”尹子姗把周仪嘉代入了求而不得的角色,不知道能为她做些什么,“公司最近赞助了音乐学院的公益支教团,你有兴趣吗?”
聊到工作,她终于可以侃侃而谈:“j-m除了资金之外,还提供内容支持——就是你最近在做的那个课程项目,不是已经出了demo吗,可以拿去试试。顺便也出去散散心。她们要去四川一个小镇,我看过宣传样片,风景很好,有山有水。我让阿硕给你也发一份。”
周仪嘉若有所思,把这个计划和三亚作对比,有些难以抉择:“要什么时候去?”
“下个月。”尹子姗说,“反正公司只需要派个代表过去站台,谁去都可以。你考虑好了随时给我答复。”
尹子姗揉揉她的脑袋,又轻戳了一下她的卧蚕:“最近是不是觉睡少了?都有黑眼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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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转冷,失眠的人不止三两个。
城市里翻覆着新的热闹,周仪嘉献唱主题曲的那部电视剧进入到了高潮阶段,剧方连买了好几个热搜宣传,电子大屏在最中心的商场上方播放。
周仪嘉也接到了宣传任务,在朋友圈转发了这首歌,并公式化地列出制片人、歌曲制作团队和公司同事,逐一感谢。
沈湘点开歌听了一遍,顺手转发给梁希丞共赏,夸道:「尊夫人歌唱得是真不错。」
梁希丞因为这个称谓愣了愣。
他花了点时间弄明白,这个署着艺名的歌手就是周仪嘉本人,纠正沈湘:「我们没有在一起。」
沈湘对他很失望:「不是,这动作有点慢了吧,朋友。」
他当即换了个称呼:「还有什么好观望?我看大小姐对你心挺诚。」
梁希丞只回了两个字:「是吗。」
他没有告诉他,其实他是看不见这条朋友圈的。哪怕那上面只有一段官方的文案,和四平八稳的措辞。
周仪嘉对他说完那些话,像偶然经过的星体,在他视线之外依然沿着轨道正常运行。只有地球上的人会因此扰乱潮汐。
沈湘还在那头口若悬河:「人家这还不够吗?你是真没见过别的女人都什么样。」
他给他详细描述了自己交往过的历任女友是如何劣迹斑斑,从脚踩三条船到逼他往她募资的基金里投八百万。
对比下来,周仪嘉,衣食无忧小公主,虽然作风稍许浪荡,但只要愿意收敛,简直够不上什么扣分项。
梁希丞对此只能报以一个省略号。
他又不住地回想起方才周仪嘉认真的眼神。
她说,“当时真的很喜欢你,梁希丞。”
就像过去她说的每一句大话一样认真。
从世俗的角度而言,也许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什么阻碍。阻碍他的只有一些旧事里面,他无法释怀的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