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人了!”严大娣刚坐下就开始絮叨起来,“但我杀的不是人,是妖怪啊!”
“那天晚上我在郊外山下的水边卸妆,正在换衣服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学我说话,语调还阴阳怪气的,我就回头那么一看……你猜怎么着,我看到个人——应该是个人,至少身子是人,穿得也像个人,就是脑袋不太像人,胀得大大的,还t会发光!那个人走路笔笔直,眼睛鼻子耳朵都挤到一起去啦,那张嘴还一张一张地学我说话,我当时就吓尿了,折下一根树枝劈头就打过去……你猜怎么着?那脑袋顿时就炸了,喷了我满脸的脑浆子呀……唉呀妈呀,我就跑了,随身的家伙什都丢了,直跑到吴县那边躲了好几天,这几天我是吃不下也睡不着,毕竟杀人犯法呀,可是我住在吴县的外婆还是劝我回来了,我想也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琛哥啊!我现在自首,是不是能免死罪啊?还有我杀的应该不算一个人,是不是可以连牢都不用坐啦?”
“你……你别拉拉扯扯的,我不知道啊,”路少琛抽回被她攥得死紧的手,这才提出一个问题,“严大娣,我先问你,你到底男的女的?”
“男的。”严大娣一跷二郎腿,“有那个的,跟琛哥你一样站着嘘嘘……”
“你个死骗子,原来一直在扮女人骗钱……”
“不然我怎么生活,我也要吃饭的嘛!”
严大娣……不,应该是严大弟,原来他的名字并没有女字旁,他上头有个姐姐,他是老二,也是家中第一个男孩,故得此名。而他家里人不识字,口头那么一说县衙也登记错了,这就闹了乌龙。
严大弟振振有词:“盗亦有道,骗有骗规,我这行也是靠天赋和技术,你看我嗓音,我的样貌,是不是很像女的?天生的!所以我就扮女人骗那些好色之徒,师傅说那叫替天行道……”
“得了吧!”路少琛一拍桌子,“严肃点,说回你杀人的那件事!”
严大弟立刻便哭丧了起来:“我纯属为了自保,琛哥你要那晚是我,突然黑夜里碰到那么个人,指不定用完树枝还得用刀戳两下……”
路少琛眼珠子一转:“既然你见到那脑袋炸了,那你当时有没有看到他脑袋迸出什么东西?”
严大弟不明所以:“什么东西?人脑袋里当然只有脑浆子,还能有什么东西?”
“我是说,除了脑浆子,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迸出来,比如,这个!”
路少琛举起吴师傅亲笔绘制的小怪物画像给严大弟看,严大弟端详了半天摇摇头:“我当时吓都吓死了,立刻就跑了,哪里还来得及看到有什么东西迸出来……”
路少琛耐着性子道:“但你不是被她脑浆子喷一脸了吗?我警告你,这种小怪物最喜欢依附在人的身上,你最好好好把事发当时的事情原原本本说清楚,否则下一个脑袋胀大崩裂的人就是你啊!”
“啊?!”严大弟吓坏了,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毕竟死成那模样,还不如被犯了罪被砍头呢!他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一个细节:“她脑袋迸开之后,还摇摇晃晃追了我好几步!”
“还有呢?”
“她的脑浆子特别多!”严大弟扶住了自己的脑袋,“她跟在我后面,我听一路上都是哗啦啦的水声,就是她流脑浆子流的!”
路少琛狐疑:“脑浆子?那是血吧?”
“不,就是脑浆子,后来她的尸体扑了我一下,又沾了我一身的脑浆子,我好不容易跑到光亮处查看,身上没有血,是水一样的,没有颜色的,总之跟血不同,那不是脑浆子是啥?”
“这……”路少琛记了一笔。
严大弟说到此处再次攥住路少琛的手:“琛哥,你要救救我,我不会真的变成那个样子吧!”
……
郊外无头女尸案,死者另有其人。县衙将严大弟留下,期间挂出告示描述出女尸身高穿着,请百姓辨认,不过直到一个月后,也还是没人知道这个死者到底是谁。而她到底是怎么变成了怪物,又是如何死亡的,严大弟到底是不是真凶,这些都成了谜团。
严大弟的家人没有再来,他有嫌疑,既无法证明自己所说的,已知的线索也不能证明他确实是蓄意杀人。他只能一直留在县衙,天天白吃白喝,倒也不愿意离开了。
路少琛踌躇了好几天,还是没有勇气去问荀大人,为什么不多添一笔,描述那女尸有毒瘾的可能。他当然知道燕祁云的过去,可是为了回避一个衙役的过去而干脆抹去这一条非常有价值的线索,作为公家,这未免也太过徇私了……
在他心烦意乱之际,小凤又跑来给他添乱。
“琛哥~”她蹦蹦跳跳地出现,给他看今日的报纸,“看,报纸上纠正了,严大弟是男人……但你还是没有被平反,因为边上一篇文章信誓旦旦地说你喜欢男人,还和严大弟有不正当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