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日期间不是没有奔波在外的,不过比之以往还是要少上很多,这家位于城郊的邸店生意就更是冷清了,在他们入住之前只有寥寥两三行客。
冷清有冷清得好,清静。
屋外北方一阵紧似一阵,狂风吼叫着像是要把屋顶掀翻。屋内炭盆越烧越旺,总算有了点暖意。
这种地方显然也难寻到好炭,浓烈刺鼻的烟味扑面而来,姜佛桑辗转难眠,索性撑着起身。
精神多少缓和一些,恰有店佣从廊下经过,便让其送了热水来,打算洗漱了好早些歇下。
店佣很快把热水送来,一并送来的还有饭食。
除了髓饼和豚皮饼,另呈上一碗蒸粟米、一碗葵菜羹。素菜倒无甚可称道处,倒是荤菜,有五味脯腊、清蒸鹿心、油焖油豚,还有一道胡炮肉。
中午在车中吃的几块饼饵感觉还积在胃中,加之身体上的不适,姜佛桑这会儿是当真不饿,便让店佣撤下,送去其他人处,也免得浪费。
店佣却不肯,只笑:“这些都是庖室特意为夫人精心准备的,那鹿心还是夫人的夫主亲自猎来,还有——”
店佣似想起什么,赶忙打住,一脸为难道:“夫人好歹用上几口,也免得我们落埋怨。”
姜佛桑也便不好再说什么,心道等会儿小环来让小环吃也是一样。
说起小环,她确是休屠临时让人买来的,只因时间仓促,来不及细挑细选,撞到哪个就是哪个了。
小环家就在南峰山脚下不远的一个村落,父母早年亡故后田宅俱被大伯一家占去,却并未善待她,今年堂兄要娶妇,缺财礼,便要卖了她凑数。
小环却说自己是行了大运,若还在大伯家,哪里能吃上肉呢?跟了少夫人,顿顿都有肉吃。
就好比今日中晌,车队暂停休整时,萧元度也让人猎了些野物,烤制后让人送进车厢,姜佛桑吃不进,全给小环吃了。
别看小环瘦瘦小小,食量却甚大,比春融不输。
不过春融是细嚼慢咽,很珍惜,生怕吃了上顿没下顿,还喜欢藏食;小环则不同,她是大口吃大口咽,有股贪劲,只管眼前肚饱,并不想后面的事。
奇怪的是小环下楼有一会儿了,竟还没上来再等等看,不然就让店佣去叫。
姜佛桑想着,解下暖裘,洗漱罢坐到铜镜前,拆下簪环,开始梳理发髻。
天色暗了下来,如豆的油灯让室内昏昏的,镜子里的人也是。
恍惚间,那些狰狞的痕迹又爬满了右半边脸。
姜佛桑静静看着,并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失措、尖叫。
梳理的动作越来越慢,放下木梳,抬手抚上铜镜,动若柔而缓。
很多情绪都是迟迟的。
除夕夜的混乱,紧跟着便是路上的难熬,让她无暇他想。
然而有些东西就压在心底,只需一个触发,便会翻过身来晾晒在日头底下,让人避无可避。
重生以来,一心要去南州之地寻先生,也是这个目标一直支撑着她
但其实,她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坚定。
她怕极了那种天地茫茫孤身无靠的感觉,她甚至希望造化之神能将属于前世的记忆全都抹除。
她不是没有过迟疑,心里也不是没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