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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了大半夜,温若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些放松下来。她不知道冷茶是否将迷药解了,只觉得脑袋没先前那么昏沉了,只余一点疼。手臂处的刺痛扯回她的思绪,温若凝眸仔细打量眼前为她包扎的男人。
谢屹辞拿着屋里仅有的干净棉布娴熟地缠绕在她的胳膊上,再利落地系了个结。熟稔的手法,好似曾经做了好多次一般。
他垂着眸,眼睫长而直。他的右耳垂上隐约有颗浅红色的痣,如水滴般若有似无,不细瞧是看不出来的。
烛火摇晃,拨动心神。
温若微微怔愣,再抬眸时便对上了谢屹辞的眼睛。只一瞬,她便心虚地移开目光。方才情况危急,她为求自保,不得已扯了大谎。如今静下来,不禁后怕得很。
自谢屹辞苏醒,身上便伴着凌冽的压迫感。他太危险,那种与生俱来的的敏锐和警觉让人不寒而栗。温若不知谢屹辞究竟忘了多少,但凭着方才她的举动和他的反应来看,他似乎真如宫中传言那般记忆全失。
失忆那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
温若记起小时候,宫中的湘妃娘娘因为寒热久久不退,病愈后便出现短暂失忆的情况。当时母妃带着她去探望,湘妃娘娘那副惊慌失魂、茫然无措的样子令她印象深刻。
失去记忆,对周遭的人和物都彷徨不知,自然是极让人慌乱恐惧的事。
可谢屹辞,自始至终都是一脸镇定。他真的一点儿也不怕吗?
温若抿着唇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她踌躇再三并不准备开口。
——说多错多,她需得谨慎些。
正思索着,谢屹辞却忽然开口“屹辞,我的名字?”
温若回神,点头嗯了声。
“姓氏是?”
“姓谢!”
温若莫名感觉回到了被太傅问功课的时候,绷直脊背、语气认真,“谢屹辞。”
谢屹辞望着幽暗烛影下少女的煞白脸颊,再想起方才给她包扎时感受到她的手臂细微的颤,便暂停了询问。他堪堪起身,衣角拂过温若弯曲的膝头。许是囚在寒韶寺数年,他的身上沾染了浓郁的檀香,伴着他的气息扫过,温若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
温若疑惑地看着谢屹辞走到床榻边坐下,然后屈指轻叩身侧的木板,“过来睡。”
?
不了吧不了吧不了吧
温若缩着脖子局促地低下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是说与我是夫妻?”
偏冷的嗓音带着低笑,让温若心慌。她恍惚抬眸,撞见谢屹辞带着审视的目光,不由地暗自咬唇。
——扯什么夫妻鹣鲽情深的鬼话,这下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现下该怎么圆谎?
硬着头皮上呗
呜呜呜。
她可不想像那两人一样被丢到树上。
于是,温若挪着发软的腿缓缓走到榻边,不等她说话,谢屹辞已经躺到床榻里侧。没法子,她只好硬着头皮僵直地在他身侧躺下。她连呼吸声都尽量压低,唯恐扰了他。
忽然,一阵掌风拂过,床幔坠下,屋内本就不甚明亮的烛光尽数被隔绝于榻外。
黑暗笼罩,恐惧数倍攀长。
温若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直到脖子触到一片绵软,她心口一惊,忙往外挪。可胳膊忽地被扯住,整个人动弹不得,只好任由绵软擦过后颈
后脑贴上棉枕的瞬间,她不由地怔了怔。
床榻上仅有一只棉枕,原来方才她的僵直不单单是因为紧张,还有因为梗着脖子而难受酸疼的缘故。
真是没想到,谢屹辞这人居然还蛮厚道的。
“许久不曾与我同榻而眠了?”
温若才堪堪松了口气,便听见谢屹辞低沉的问话声。心口处仿佛擂鼓齐鸣,警钟霎时在她耳边敲响。
厚道个鬼!
姓谢的这是要给她下套啊!
一定是因为她的举止慌怯引起了他的怀疑,这才故意来套她的话。若她顺着他的意思说是的话,那他下一句是不是就要问——
“许久未曾同榻而眠,那孩子是何时有的?”
谢屹辞必定能看出她的小腹平平,估算出月份不大。若是想借此问下去,必能抓住她的错漏。
渊政将军十四岁时任神嵬军前锋,善奇兵突袭,名震敌国,十八岁时就成了西境不败的神话。这样的人,哪怕记忆全失,刻在骨子里的洞察力也绝对不容小觑。
论排兵布阵,温若自知毫无资格与他相比。可现下的情况,她却不一定会输。虽说他善走奇兵,可她毕竟看过那么多话本子多亏了不着调的祁芳,从宫外弄来诸多稀奇古怪的话本子。
男女间情情爱爱那些事,她虽没经历过,却早已深谙于心。谢屹辞不是对她心存怀疑吗,那她便反其道而行。
计上心来,温若沉默着靠过去,大着胆子把侧脸贴到谢屹辞的肩上,柔声道“屹辞,我很想你。”
看话本子时不觉得,如今自己说出来,哪怕尽力说得婉转蜜意,可仍然带着一丝僵且酸。
简直要酸掉牙。
不过身侧的人猛然绷直的反应令温若很是满意,她在黑暗中无声地勾了勾唇。
呵。
大将军,这招叫剑走偏锋。
哪有夫妻间会陌生僵硬地一问一答,她这番答非所问,才更显合理。
不是么?
果然,良久都没听见谢屹辞再开口。不多时,他略微往里挪了半分,不动声色地远离她的贴靠。
温若微愣。
——这是嫌弃她?
她也往外挪了挪,心中咕哝腹诽要不是为了保命,谁稀罕贴着他?
“你”谢屹辞皱眉,脑中的混沌愈深,语气随之渐弱,“叫什么?”
温若正走神着,加之他的声音偏轻,没听清便脱口而出地“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