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的确在开玩笑。情敌被杀死——康斯坦丁似乎从来也没在爱情这条路上成功过。所以另一个玩笑话就是——这不是关于娜拉的博弈。可能,还有另一条爱情线,不是吗?”我看向莎莎,我就有话直说了,毕竟不管是谁的《吟禽》,人物关系还算一致——莎莎爱着小康康,莎莎的丈夫装聋作哑:“请原谅我,莎莎你从来都没有隐藏过你对康斯坦丁的爱,相信除了我之外,所有人心知肚明。”
莎莎看起来吓了一跳,但没有否认,其实莎莎算我在原剧本中第二欣赏的人,将暗恋直接摆到台面上但从不逾矩也是挺柏拉图的:“是的,每个人都知道。他(此处指彼得)也知道。我将永远爱着康斯坦丁!”
赛琳娜捂住嘴:“莎莎,你在说什么?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我倒是觉得每天自欺欺人,不如坦诚一点,成年人的世界,坦诚是一种勇敢,但勇敢需要付出代价,我对莎莎本人的豪言壮语,实在不好评价对错。
管家蒂姆气哼哼地放话:“嫁给这个无名小卒是你咎由自取。我们早就告诉过你,嫁不得,但你根本听不进去。他连自己都养不活,还指望能给你更好的生活么。”
彼得又拉着果林抱怨起来:“总是这样,在我面前,所有人,都是这样。”
安妮娅对大家的对话没有集中到自己身上颇感不满,开始想办法把大家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这个“痛”失“爱子”的母亲身上,毕竟,现在她才是那个需要大家同情和关爱的人:“我可怜的孩子,你肯定觉得,我是个坏母亲。我……我只是太爱艺术和我自己了。我爱照镜子,从镜子中我只能看到我自己的脸……而康斯坦丁,我亲爱的,无情的,没有人爱的孩子……你是唯一真正需要我的人……而现在你躺在这里……你给我打电话,打了很久,但我还是,没有去,现在,你的电话再也打不进来了……”
没有人顾得上理睬她的表演。
我走到彼得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藏在镜片后躲躲闪闪:“告诉我,彼得,您不是一位模范父亲吗?我记得您一开始打算回家,尽管天气如此恶劣。”
彼得后退一步,喃喃道:“雷暴……开始轰隆隆地打雷。我不想感冒……我身子虚弱得很,只得回来。”
“就没有发生了什么其他让你改变主意的事情吗?”
“没有。只有雷声和暴雨。”
赛琳娜突然惊呼,好像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天哪,真的……是你!之前在屋外偷听的人……就是你!我绝对没看错!”
偷听?!我现在和彼得一样惊慌失措,因为毕竟我一开始为防止康斯坦丁发生什么不测确实故意偷听了他和娜拉的墙角,我不对,我有罪!
看着一脸惊怒的赛琳娜以及摆着手连连后退的彼得,我顿时在心里舒了口气,赶紧趁热打铁:“你偷听了什么?关于什么?”
莎莎着急地大喝一声:“妈妈,你敢!”
赛琳娜对我倒是坦诚,我突然理解了管家蒂姆为什么每次都来找我的茬:“我来告诉你!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之前,我和康斯坦丁说,希望他能对莎莎好一点……我知道,一个母亲要求这样的事情是一种耻辱。但他(这里指彼得)无意中听到了这件事!”
蒂姆一时间无法理解自己的妻子:“你,怎么能干这样的事?”
赛琳娜回怼,指责蒂姆,从我进入剧本就没有见过如此愤怒的赛琳娜:“你从来看不到你周围的人!你只对庄园、马匹和地毯感兴趣!你的女儿正在受苦,她每天都难过得快要死掉了,而你……毫不关心……”
我走向彼得,试图拍拍他的肩膀,他避开了,摇了摇头。
我接着问道:“所以,彼得,你无意中听到你的岳母试图说服康斯坦丁对你的妻子更好,然后你改变了回家的想法。还是说,你发现了更糟糕的事情?看似谦卑的人也会感到愤怒。而我们,都低估了愤怒的力量。然后,你对康斯坦丁……”
彼得这次没有躲闪,虽然在众人面前说话仍让他不安,但他挺起胸来,虽然声音颤抖,但却有力,比起平时的唯唯诺诺,这个样子确实挺拔了不少:“是的,多恩医生,谦卑的人也会感到愤怒。我的生活一直没什么起色,但我努力工作,对生活也没有过分要求,经常告诫自己要知足常乐,对于某些人,生活中的快乐哪怕只有一秒,那一秒也足够维持很长一段时间了。人活着,就得忍受,也得学会忍受。他们说,每个生命都有自己的价格,而我知道,我的价格很少。我一直觉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生活就会好过一点,但今天,我的眼睛完全睁开了!康斯坦丁,就是这个闲人,他践踏了我的生活,也践踏了我的生命!看起来,他已经成为了一个新秀作家,在文坛冉冉升起。但他就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寄生虫。他让我的岳父、岳母、甚至是我自己的妻子,每天围着他团团转,而他,给不了他们任何东西,而他们,却依然对他抱有期待。这样的人,不该死吗?我不想杀人,当时我只是想跟他聊聊,但他喝多了,他看着我的样子,就像我是一颗老鼠屎,他还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嘀咕着什么,他一直拿着那把左轮手枪,最后他就这样向我走来。我很害怕,我还不想死……后来我失魂落魄地在餐厅煮茶,你的包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看到你包里写着“以太”的瓶子,我想起了之前在报纸上看到的爆炸案……我还在这里,我没有逃走,因为我需要不在场证明……天哪,我是个糟糕的父亲,我的孩子会怎么想我……”
彼得用手捂住脸,笨笨地啜泣着。
一声雷鸣,白光一闪,走廊尽头的房间里多了一本书,封面上市一个被乌鸦影像遮蔽的无脸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