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枝枝朵朵的玉兰花,一片浩瀚的洁白之中重叠着稀疏的金色,很是耀眼。
想必,对面便是金庭了。
她眉心一拧,好像看见漠沧皇了。
金庭之上,原该雄厚美满的一家人变成了三个人,漠沧皇右侧依次坐着漠沧无痕和漠沧无霜。
传闻中的漠沧太子,蟒袍金冠,金色面罩掩住半张容颜,两鬓修长如裁,眉间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苍凉,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座不可靠及的冰山。
那冰山后站着几个漠沧侍卫,像被控制了似的。
“好英气呀!”
那两个歌女看得心花怒放……
白饵眼中顿时泛起一股恶气,要不是将离千叮咛万嘱咐必须按计划行事不得轻举妄动,她手中的金镖就飞过去了!
弹指间,势必要这虎狼盘踞的金庭,染上鲜血!
她还要扬起她的藏拙,亲手将那金色面罩击碎,让那些无知的族人亲眼看看漠沧太子的真实面目!
“怎么办!好喜欢他……”
一个从天而降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了玉栏上,鲜红,血一般鲜红。
那两个歌女眼神诧然一抬,被那道如狼似虎的眼神盯得身发颤,一转眼,手挽手从小花台上逃之夭夭……
白饵两手交叉于胸口,灼灼眼神被台上的寒风吹得寸寸冰冷,无可奈何似地下了玉阶。
阳光微燥,正是化雪时。
雨花台上,乐师齐齐止住手中乐器,目光皆聚焦于抚琴的侍女手中……
纤纤玉指拨动琴弦,衣袖与水蓝色古筝交相辉映,肤若凝脂,玉指行云流水般奏出一段开场曲,衣袖翻飞若舞,恍若蝶翼颤动,随曲调渐渐高至极限,如同凤唳九天,珠落玉盘,曲调游离……
雨花台四周的躁动渐渐平息下来,整个寰宇仿佛只剩……一座台,一个人,一方琴。
金庭右侧,几个面容姣好的簪花婢女手捧承盘,排成“一”字,腰肢纤细,似春风拂柳,步态徐徐,似行云流水,上到金庭。
那琴音最后以一个超乎想象的高音结了尾,整个雨花台余音缭绕,如云雾般久久不散。
紧接着,另一侍女绕指兰花扬起,一阵轻柔美妙的琴音响起,如丝如雾,如烟如雨……就在此时,接踵而至的是悄然击响的鼓声。
最后,婢女的步子分别在了几处金座之前,她们卑微下身子,将承盘上的醽醁轻轻放下,细细斟酌着……
起初,击鼓者的动作十分轻柔,比行走在午夜的脚步还要轻盈。随着抚琴者的情绪高涨而起,那击鼓的双手才渐渐放开,节奏越来越快……
那击鼓者的神情愈发严肃,一副不容任何人打扰的样子,但凡受到一点风吹草动的影响,他们的心弦随时都有可能会断。
鼓声击在鼓面,也敲击着听者的心,鼓声渐渐转快,气氛达到另一阶段!
雨花台上空仿佛飞出了一只火凤凰,不断在人们的头顶盘旋,在人海里来回穿梭。
俄顷,鼓声渐弱,琴声紧追而上。
其余几人素手覆琴,独一侍女低眉信手续续而弹,中弦稍颤,一个弦音激荡开去!
“嘭噔——”
金庭之上,剔透的玉盏被她覆手飞起!
丝丝缕缕的金黄色液体在空中四散翻飞,惊尘染遍,同玉盏坠地,须臾之间,开出黑色涟漪,比天上烟花还要绚烂!
不由得抚琴者心弦一颤,意识不要命地慢了半拍,手中琴弦随即“嘣”的一声,断裂了。
惊慌失措的神情,开始从侍女的脸上,蔓延至整座雨花台……
“桃姬——你为什么要害本宫!”
云鬓凤钗摇得剧烈,漠沧无霜面目狰狞,一张白皙的容颜瞬间爆出数十根错综复杂的血丝,愈挣愈裂,整张脸几乎要烂掉!
侍女们为了保命,手中琴弦当即勾起,此时音趋和缓,律缓而上,于台上自成一气。
猝不及防,她将身倾出金座,扑向眼前她最信任的婢女,血瞳睁得几乎要裂开,一个烈烈的巴掌不可操控地扫落了那张天真无邪的脸蛋!
桃姬小小的身子倒在地上,嘴角划出一丝鲜血,脸色开始变得很难看。
她小小的身子越缩越紧,左右辗转却难以遏制住体内的剧痛,只觉着心脏里有一只毒蝎在爬……嘴里吱吱呜呜地发出撕心裂肺的疼痛:“噁——噁——噁——”
痛苦的眼神一抬,蓦然对上了一双冰山似的眼睛……
“小桃桃?”
小花台上,不可思议地望着金庭上那个小小的身影,白饵心跳跳得厉害,心中反反复复念出了同一个名字。
小桃桃?那真的是小桃桃吗?她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耳畔候场的歌女已吓得瑟瑟发抖仍不忘小声议论,那庭上又发生什么事了?
一时间心乱如麻,白饵埋着头不断往外挤,冲到小花台最前面时,只听得远处骤然传来一声痛苦的叫声——
撕心裂肺——
她意识一顿,发麻的眸子遽然抬起,往庭上看去——
一柄金剑刺穿了她的身体,小小的身体抽搐了两下,最后从金阶上滚了下去,落到了雨花台上,一动不动。
天空上没有一丝云彩,唯有南来大雁寂寂飞过,她一双眸子望着,很是明亮。
小桃桃……
十指抓在胸口与喉头直至骨节寸寸泛白,几乎要抓出血来,一双被恐惧撑大的眼睛满是不信,她嘶哑着喊着那个名字,却再也发不出声来!
天塌地陷中,白饵猛然抬头朝那金庭对去——
手中金剑被他收回剑鞘,面罩之下的那双眼睛冷漠到极致……
那人,蟒袍金冠,只作一人——漠沧风国太子——漠沧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