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氏楞了一下,刚酝酿出来的些许水花就那样收回了眼眶里。她回过神来赶紧掏出手帕擦了一把并不存在的泪痕,方道:“荣安侯夫人,你们先是说长宁郡主怠慢你们,好,是我们失礼在先,我们认了。可你说我们挪用三弟妹的嫁妆,这你可有证据这可不是一句话的事。你当众污蔑我们,我们也是可以去打官司的!”
夏侯湄这个人做事有时候是有点冲动,但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指控他人,她轻蔑的扫了眼义愤填膺的房氏,冷声道:“那你还真是错看我了,我这个人从来不说没有依据的话!”
房氏不信邪,继续义正辞严道:“那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
许若兰的钱都花了,也没打过什么欠条,立过什么字据,她就不相信夏侯湄能拿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来。拿不出证据,那就是污蔑!污蔑皇室宗亲,那可是大罪,要判刑的!
面对房氏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夏侯湄这会儿倒是表现得非常沉着和镇定,她指了指房氏的头上,缓缓道:“你发髻上那支和田玉的玉兰花簪子,是我家若兰出嫁时,我亲自选的玉,定的样式,特意请了人打造的,也是我亲自装进箱子的,配套的还有一双耳环和一对镯子。这些都是我家若兰的嫁妆,你们若不信,可以把嫁妆单子找出来对一对。至于我家女儿嫁妆里的东西是如何到了房夫人头上,我也想问个清楚。”
还有这回事夏侯纾赶紧从姑母的怀里钻出来,跟随着其他人目光直愣愣的看向房氏的头上,暗暗佩服自家姑母的眼力。
那支玉簪子那么小,在房氏珠翠满目的发髻上毫不显眼,除了簪子的原主人和打造之人,估计没有谁能认得出来。可夏侯湄不光看到了,还当做没看见,忍了那么久,如果不是房氏故意作出这般誓死不屈姿态,她提都不会提。既然提了,那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松口。
俗话说打蛇打七寸,夏侯湄这次真是把证据拿捏得死死的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呀!
房氏心里暗叫不好。那支于簪子确实是从许若兰那里得来的。不过那是许若兰求她办事,主动送给她的。可她此刻若是辩解,只会越描越黑,毕竟她也不想解释许若兰究竟求她办何事,事情是否已办成。
都怪她屋里的梳头丫鬟,她的首饰盒子里那么多簪子,给她戴什么不好,偏偏挑了这支。而她今日光顾着要出风头,竟然也没有注意到。
而许若兰则是觉得心里痛快。
当初她才嫁进来没几个月,正是与丈夫浓情蜜意之时,府里就突然断了他们院子的份例。起初她以为是房氏太忙给忘了,也不好意思追究。然而接下来又连续两个月没发。她就差人去问,结果就被房氏身边的人一句公中银钱紧张,周转不开就给打发了,还让他们先自己想办法解决。
她能有什么办法一个刚嫁进来的新媳妇,连府里的人都还没认全呢,除了先用自己的嫁妆垫着,她没有任何好的解决办法。
于是又过了几个月,房氏那边竟像是完全忘了他们一样,平时见面脸上也是笑嘻嘻的,左一个三弟妹,又一个好妹妹的叫着,亲亲热热的,但就是不管他们院子的用度。好在她也跟府里的人混熟了一些,便私下打听了一番,才得知其他房里都有份例,就他们梨花院没有。
她想着这样下去怎么能行,所以就从嫁装箱子里找了支和田玉的簪子送过去,求房氏能多记挂记挂她们梨花院。
房氏笑嘻嘻的把簪子收下了,然而该有的份例还是没有发给他们。
再后来,赵王妃就出面了。先是拉着她热泪盈眶的倾诉了一番供养一大家子人的辛苦,随后又强调他们在独孤显身上的付出,接着又以她已经嫁进来,是赵王府的人,该为这个家承担责任为由骗着把嫁妆拿出来公用。
她磨不过赵王妃,一时心软就答应先帮着渡过难关。
自此,她的嫁妆便像是流水一般,从她的小箱子里,流进了赵王府这个大池子,最后不见了踪影,连个水花都没看到。
围观群众没想到自己来参加个寿宴,还能顺便听听赵王府的隐秘和八卦,一个个都异常兴奋,但又不好完全表现出来,憋得很是辛苦。
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声跟旁边的熟人咬耳朵:没想到平时看上去不争不抢,富贵滔天的赵王府,内宅里原来还有这样见不得光的事情呢!难怪他们家生了那么多儿女,却一个过得比一个光鲜,常常一掷千金,视金钱如粪土,让人看不透府中的深浅,就连办个寿宴都办出了这么多花样,遍请京城勋贵名流。原来是用女人的嫁妆来撑面子!跟他们家结亲的那些人家,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赵王妃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在事情发生的时候自以为可以用权势压制,没把人带到别处去悄悄处置,如今就这样被众人围观了家丑,她为了自己敦厚温和的名声还不能把那些喜欢嚼舌根的妇人赶出去。
她也气得胸口疼。
宁寿堂外突然人头攒动,随之便听有人高唱“赵王到”,接着便见一群身形高大的男子昂首阔步走进来,为首的正是赵王独孤穆,身后跟着她的长子独孤昊和三子独孤显。再后面还有几个衣着不凡的人,分别是越国公夏侯渊、恭王钟瓒和荣安侯长子许若语及其妻子钱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