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国师忽地想起来跪在外面的二人,“郎雀和松针还跪在殿外……”
凌澈让内侍替自己重新更衣,方传唤他二人进来。二人见到国主脸色苍白,原本强壮的身躯就在这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变得越来越瘦弱,连往日的君王风姿都锐减了许多。
省去赘言,郎雀先把和隋御之间的交易情况汇报一番。只是到了最末,不想给北黎纳贡的进谏被他咽回肚子里。他实在不忍在这时候对国主说这些话,倘或国主再被气个好歹,他真担心国主再难醒过来。
“东野的冬季漫长,现在还不到岁末,隋御既然有法子调度来粮食,就代表他已打开整个渠道。粮食还得继续买,灾民还得继续救济下去。松针可以私下多跑两次建晟侯府,多与隋御沟通沟通。”
还是凌澈率先提出来,松针瞅向郎雀,郎雀思量半日,到底把自己的想法讲出来。
凌澈的态度出奇的平静,他枯笑说:“咱们的确是撑不下去了……我这两日就会向北黎皇帝上表,今年的纳贡要减半。”
“国主!”松针失声道。
凌澈身子虚弱,但还是俯身将他二人扶起,“东野有你们这些栋梁之臣,怎么可能会倒下?孤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死的。不过……”
众人屏息凝神,听凌澈怆然地说:“我们和建晟侯之间的交易要再添一笔了。”
建晟侯府中忽然热闹起来,不至一上午就来了三拨人。领头的是锦县上有名的保山牙婆。她们皆是吴夫人介绍而来,知道建晟侯府准备采买些丫头小幺,一个个卯足劲儿使出浑身解数。
可是相看了一个多时辰,凤染始终都没有点头。邓媳妇儿有点拿捏不准了,拽着宁梧走到一旁,轻声道:“姑娘替我看看,可是我挑上来的有什么问题,夫人怎么一个也没瞧上?”
宁梧早察觉出来,她想了想,低头说:“姐姐也别多虑,夫人应该是另有打算。这些人都是吴夫人给引荐过来的,要是连看都不看一眼就打发走,只怕咱家夫人在吴夫人那里不好看。”
邓媳妇儿觉得有理,悬着的心可算放回去些。又过去一会,牙婆们都领着人离开侯府,府中才恢复下安静。
邓媳妇儿为凤染端上来一盏菊花茶,欠身道:“夫人,这么多丫头小幺,您怎么一个也没瞧上?当年您招奴入府时,记得不到一刻钟就敲定下来了呢。”
凤染揉了揉太阳穴,又端起茶盏呷了口,说:“那时候只要四人,除去你和紫儿,另外那二人是让芸儿带出府的。这回情况不同,侯府杂事越来越多,少说还得要二三十人。这么多人一起入府,万一夹杂进来眼线怎么办?”
“还是夫人考虑的周到,大家心里都明镜儿桑梓米铺和侯府之间的关系。再招入新人进府,确实得谨慎小心点。后院那么多工事,一旦泄露出去可就糟了。”邓媳妇儿明白过来,应和道。
凤染点首,复命宁梧去房家给吴夫人回个话。她自己起身去找隋御,刚打算推开东正房房门,却隐约听到屋内有低低的争吵声。
这时候留在房中的只怕只有侯卿尘和范星舒了。但他们二人谁都不是能跟隋御发生争执的性格啊?凤染纳罕,滞留在半空中的手指收了回来,没有直接闯进去。
等到晚夕,屋中只有他二人时,她才问其原因。
“娘子原来都听到了?既如此,当时怎么没有进来?”隋御拉她绕到紫檀大案前,随手铺开案上的宽大舆图。
凤染抬眸望过去,见几处地势上作出醒目标记。她看得不是很明白,侧眸问道:“你们是在争论这个?”
隋御覆在她身后,将她团团环绕起来,一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拿着她的手指指向舆图一点。
“阜郡。”隋御在她耳后说道。
凤染不解道:“阜郡怎么了?”
“阜郡那里有铁矿。”
凤染登时打了个激灵,她不可名状地瞪向隋御,颤声道:“你怎么会知道?是谁告诉你的?松针?凌恬儿?还是……”
“我在外行军打仗那么多年,矿山这种东西还是能分辨出来的。上一次我和水生去往阜郡就发现了,只是那时候不大确定。这几次松针来侯府见我,我明里暗里套了套他的话,他貌似是知道矿山的存在,却不懂得怎么开采利用。”
“也就是说东野没有重视阜郡里的矿山?”
隋御将下巴抵在凤染的肩骨上,怡然一笑:“可我们需要,有了它,我们就可以自己制造兵器。北黎不缺乏懂得炼铁的匠人,我们可以寻来很多个。”
凤染转过身,啧啧了两声,抢白道:“真没瞧出来,侯爷的野心这么大呢?已经把算盘打到这里了?那既是好事情,何故跟尘哥他们争吵?”
“我的野心再大也大不过娘子。丁易把你出卖了,他先前告诉我,娘子老早就惦记上贩盐那条路子。难道不是嘛?”隋御两手抚在她的腰侧,微狭起凤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