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进福赶着小红马,驮着棉纱往回返,远远看见明德门时,日头已经西斜,城门楼静静地立在日光中。
既然路过干爹娘门口,王进福便想进去看看老两口有什么事,顺便念叨一下玉环妹家的情形。
干爹正在店门口铲土平路,王进福一手牵着缰绳作揖。
干爹说:“过年扭秧歌儿、看热闹的,把我这路都踩暄了,今儿平一平它。进福这是从哪来?”
王进福说:“我才从玉环妹家驮棉纱回来”,说着进了院。
干娘听声出来,道:“是进福,把马拴了进屋喝口茶。”
王进福进屋坐了会儿,大略说了下玉环妹家租地的事。
又说:“干爹、干娘,我看我妹夫的病是重了,我玉环妹一人里里外外很是疲惫,可否把他俩接到店里来,你们一起,我也近些,彼此有个照应。”
干爹:“那乡里多少也是个家业,人一走就算扔了。”
干娘:“原来那也算是红火日子,现在一处院、二十亩田也守不住了?”
王进福:“地是自己种不得了,租出去收几石谷,我妹纺一两担棉;再加上我妹夫教几个学童挣个三、两石的,也能过得去。可眼下我妹夫早已下不得地,就我妹一人撑着。今日看我妹夫,已是拿不动笔,连坐也不能,如此长了我玉环妹也拖累不起。”
干爹:“进福说的有道理。怎的也要与你妹夫商量,毕竟他是主家,他说了算。”
又说了几句话,想着要把棉纱卸到莫耀祖处,再把赵俭的小红马送回衙门,便起身告辞。
刚出脚店门要向北拐,刘登柱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赶来,老远喊:“王兄止步,有事相告。”
王进福等他过来,说:“不是说你明天到东外城么?不过现在也行,我正要去我兄弟处。”
刘登柱拍腿道:“哪里啊,你走后,我等便各自回家了,不想前后脚,东家妹子跑来说,你妹夫不行了,正在家倒气。待我赶到她家,你妹夫已经咽气了。你妹让我从后面追上你,如追不上就先到脚店里告诉爹娘,再去东外城那边打听你。谢天谢地,在这里一并找到了。”
王进福:“我走的时候还算无事么,这一个时辰便不行了。”
刘登柱:“说得是哩。你妹说大约是今日见干哥去,回光返照了。”
王进福带着刘登柱一起返回脚店。
将妹夫殁了的消息告诉了干爹娘,“我玉环妹家中无主事的,怕是已经乱了,干爹与我一起去。我先将纱卸到东外城便回来与干爹会合”。
嘱咐刘登柱先回,告诉玉环妹勿慌,等自已与干爹一起赶到再议计。
说完,赶着小红马,屁股上拍一掌,顺城墙根儿近路疾走多半个时辰。
找到莫耀祖说:“老弟,纱先放你这里,好歹你操办。眼前我啥也顾不上了,你若有空便与我一起去。”
看着王进福慌张的模样,莫耀祖睁大眼睛上下打量着,“大哥遇到何事了?说与我听。”
一听王进福干妹夫殁了,家中无人操办。
莫耀祖说:“本说好晚间与几位差爷一起说些生意上的事,待我去安顿一下,大哥稍候。”
说完出去了一会儿便返回,与王进福一起往城外赶,问:“我们是否要带些什么?”
王进福:“你不说我险些忘了。白布怎么也得弄一匹,再置办些果子、点心、香烛、纸钱之类,再买两坛便宜的烧酒。乡里买什么也不方便,我身上银钱不够,你都先出着吧,花多少从我玉环妹的棉纱里除。”
花了二两来银子,置办齐了,都驮在小红马背上。
待赶到脚店时太阳已红红的剩下半个脸。
嘱咐干娘看店,唤上干爹一起走。
干娘一声女婿、一声女儿地唤着,哭哭啼啼不停。
王进福劝道:“干娘,我与干爹一去三、两日不定,店里人来人往,你只管收几枚铜钱锁起来,其它事莫要管。我妹那边有我和干爹,你自管心放肚里。”
三人赶到玉环的村里已是繁星满天,东屋里正燃着一盏如豆的菜油灯。
地下站着刘登柱,玉环正呆坐着,看着已经气绝的丈夫,见爹和干哥进屋,下炕跪地嚎啕大哭。
王进福掉了几滴泪,劝玉环妹止住哭声。
袁大叔说:“女儿勿悲。人活多长是天定的数,你哭不回来。我等未及吃饭,赶了一个时辰夜路,且烧些粥水与我们充饥。”
王进福这才说:“此是我耀祖兄弟,一起前来相帮;较玉环妹小些,便如我一样称兄弟吧。”
玉环道了个万福,抽泣着说:“家逢不幸,仰仗兄弟了。”
莫耀祖忙躬着罗锅大大地作了个揖,道:“这里就算我年轻力壮了,家中当下有事便请吩咐。”
袁玉环:“兄弟大老远来,先西屋炕上小坐。待奴先去沏茶、烧些饭来。”
莫耀祖:“姐姐逢大悲,且与大叔、大哥商量些事情,将柴米说与兄弟,我来煮饭。”
刘登柱这时道:“大叔与大哥到了,我便回去了。”
玉环道:“刘大哥跟着跑前跑后,守了这半日,吃过饭再回吧。”
刘登柱:“我家里也现成的,如需人手吃过饭我再来。”说完走了。
【作者题外话】:第四十九章提示:张秀才入土了。无论袁玉环如何地不舍与惋惜,都要回到爹娘跟前开始新生活了。作者写得糊涂,忘了这是什么季节——哦,春天,过了冬的杨柳要——发——芽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