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王正阳背后的偷袭,宫善业已知,眼前这个年轻人武功非同一般。不用说,是要阻止他抢盐引。
王正阳话音未落,宫善业手中的唐刀已向他咽喉劈刺,迅猛异常,他要看看对方究竟有多大修为。
只这一招,王正阳已明白,此人武功远在自己之上,出刀迅猛,且锐利贼滑。
不敢硬去接,蹚步左移,刀尖点宫善业右肋。
宫善业身形飘忽,向后移步,趁着王正阳刀头点空,向着王正阳咽喉又是一个劈刺。
王正阳仍蹚步左移,顺势抹宫善业,还是右肋。
宫善业见王正阳与自己对攻,不由大为振奋。
手中的唐刀不再奔王正阳要害,而是粘住他的雁翎刀,无论王正阳前后左右移步换形,手中刀撩、崩、劈,都被宫善业的刀粘住脱不开,一时有些慌乱,出了一身汗。
脚下撤步跃出丈远,立刀守住门户。
宫善业没紧追,仔细打量这个来挑战的年轻人,高个儿、长方脸、挺拔英武。夜色中看不清楚,却散出咄咄逼人之气。
宫善业本想三招两式将王正阳杀了,却被王正阳不时还手,比他想的难缠。
很久未与人这样你来我往地对杀了,宫善业一时忘了盐引,就像猫见了耗子,并不急于杀死,他要先逗弄几回。
雁翎刀方才被宫善业粘住,王正阳有些手忙脚乱,此时正凝神静气,立住门户,默念:以己之阳逐敌之阴,阴阳合,则敌败。
宫善业凝神要攻的一刹那,王正阳已青龙出水,突刺他前胸。此谓“他不动,我不动;他未动,我先动”。
王正阳与鲍云豹拼刀时,鲍云豹处处被动,就是阴阳转换被破了。
宫善业一惊,但立马看透了王正阳的路数。却也只能勉强变招,撤步含虚,唐刀将将搭住王正阳的雁翎刀,顺水拖舟,王正阳像被吸过去一般,知道危险,打了个侧旋稳住身形。
宫善业被王正阳抢攻,差点失了势,不再大意。
唐刀似攻非攻,王正阳寻不到对方破绽,也不敢贸然出手。二人在屋顶打起盘旋,身法迥异,没有兵刃碰撞之声,却是招招凶险。
宫善业步法飘忽,而王正阳腿似蹚泥,屋顶铺的是筒瓦,且是很陡的斜坡,几个回合,王正阳的脚步吃力起来。
宫善业觉得耍够了。突然变势,身形一晃近身,唐刀斩王正阳面门,王正阳左蹚步避开,手中刀来斩宫善业软肋。宫善业旋身格挡,一个拉弓式,左掌重重拍在王正阳右肩,王正阳被打得踉跄出去。
宫善业身形飘然追上,唐刀乌龙出洞,他要将王正阳一刀毙命。
王正阳手中刀甩龙尾,格挡了一下,人跃到屋脊上立住门户。
宫善业跳上来,王正阳知敌不过,只能跃下来。
此时,驿馆已亮起火把,院子里的人看着二层之上刀刃碰撞,杀声阵阵。
屋顶之上也有两人追逐着,时而闪展腾挪,时而打着旋儿,刀搅在一起。
驿馆里的几个差役拎着刀棍,也在下面叫喊。
大街上彻夜不关的店铺里也有零星的人,伸长脖子看着屋顶上拼杀的两个人惊呼。
宫善业瞥了一眼下面,跃到屋脊上,手一指王正阳“记住你了。”
一声呼哨,一跃而下,消失在树林里。
下面几个黑衣人听到呼哨,立马腾跃后撤,陈震等人也随之跃上屋顶消失了。
此时,驿馆的小吏举着火把跑上来,点亮了角灯。
梅、夏二人靠在墙角,虽手里都攥着刀,却是哆嗦成一团。
屋内、屋外一片狼藉。窗户、门打烂了,桌椅打翻了,两个黑衣人头上、身上沾满浸了血的石灰,早已毙命。
再看八个护卫,一个脖颈中刀,已经不行了;另外有四个轻伤。
摔到院子里的那个护卫手没了、腿也摔断了。
只有两个无伤。
后院正中,一个被郝云踢下的黑衣人也是满脑袋白灰,受伤动弹不得,同伙撇下他撤了。
被驿馆的差役执刀棍围住,未等郝云过来拿他,捡起地上的刀自尽了,还有一个掉下院子却逃了。
王正阳在屋顶四下瞭望片刻,闹到这种程度,他们今夜不会再来了。
跃下来,到西厢房拜见两位大人与郝云。
郝云道:“正阳,你何时跟随的我们,若不是你,今日便栽了。”
驿馆小吏让人找郎中来疗伤,把郝云等人布排到东厢房,“这位壮士白日来过,方才屋顶上与人打斗的可是你?”
王正阳笑笑作了个揖,没回答。
小吏道:“我已派人去衙门报案,差役应该快到了。这等惨烈搏杀,原以为只出现在传奇里,不想今日碰上,好凶险。”
郝云:“正阳,鲍云豹从何而来?另一伙是什么来路?”
王正阳在给郝云写字条的时候就犹豫,要不要提盐池和宫善业,想想邓知府、赵叔的话,决定还是装糊涂。
“鲍云豹是单飞虎的人,另一伙属下也不知来路。”
郝云:“当下,先去解州巡检司、夏县衙门搬些人马来。我的人折损成这样,无法护卫了。”
梅亭玉这时缓过劲来,“钟大人当初遇难,只道是他太大意。我们一路小心翼翼,如惊弓之鸟,却仍陷入险境。今日若不是诸位拼死抵挡,又被他们得逞了。”
郝云:“可恨,没能拿住鲍云豹。那伙设计的人也要查,正阳,将你所见详细说与我。”
王正阳见屋里人杂,“此事曲折,待眼前稳下来,我再向几位大人报详情。”
解州衙门的捕头带几个差役赶到,一听是刑房和户房的老爷,便要派人回去报县令。
梅亭玉:“免了。这伙歹徒,人数多,武功高强,劫杀朝廷命官,非一般劫财,怕是要府里派人亲办,你等先将人证、物证看管妥当。”
第二日一早,解州巡检史带了二十多个带刀枪的民兵过来,“大人,除了守衙门的,能派的都来了,听大人号令。”
郝云:“沿途各县不过十来个衙役,你这二十多人就借我用几日。”
天色已大亮,众人又查验了一番三个毙命的黑衣人,看不出什么来路。
王正阳:“那伙人被鲍云豹他们石灰封了眼,想是一照面被当成了我们的人,否则怕是要更凶险些。”
梅、夏二人由众多差役护卫,郝云和王正阳带了两个差役去隔壁客店查看。
王正阳:“店家,昨晚带四头骡的客人住哪间客房?”
店家:“就是最南端靠牲口棚的这一间,一直未见。想必是还未起炕,昨夜驿馆打仗,搅得众人都没睡好。”
说着,却见门挂了锁,“奇怪,未见出来露面,想是早早出去办事了,这不牲口都还在。”
郝云一把扭断锁进去,见炕上换下的衣裳、褡裢等物都还在,其中一条褡裢里还有二、三十两银子。
鞍子也都卸在地上,上面却抹去了字号。
郝云命将四人的东西收拾了,连同牲口一起,带回平阳府充物证。
店家一脸茫然,“老爷,若他们回来向我索要牲口、银两,我该咋办?”
郝云:“此四人便是昨夜闯驿馆的歹人,你随我们到驿馆里做人证。”
驿馆的两个小吏将桌案搬到门外收铜钱、开路引,整个驿馆则改为审案之用。
梅亭玉亲自执笔,从王正阳到风陵渡开始,一直梳理到昨夜。
客店掌柜、驿馆小吏、护卫等人都签了字,画了押。
那小吏道:“大人,昨日有本地一位爷来,打问后院是否有官家人住,小人回道没有,然后他便走了。昨夜小人在院里,看正房之上与我们这位爷打斗的与他有些相像。”
郝云一愣,看了一眼王正阳,问小吏:“此人在本地何处?”
小吏:“小人不知。只看他很是气派,说一不二,大约是盐池的人。”
郝云:“正阳,我们上面去看看。”
王正阳先上了房,搭手将郝云拉上去。
来到那几片瓦处,掀开让郝云看,露出一截芦苇管儿。
郝云:“你一直盯着他们?”
王正阳:“一刻没敢松懈过。”
梅、夏二位也要看,驿馆的小吏搬来梯子,二人爬上房顶,看到揭开的瓦和那截芦苇管儿,都道:“好险!”
站在驿馆的屋顶,王正阳把那伙人昨日来去的路径指给他们。
王正阳唯独没说,另一伙人就是河东盐池的宫善业
郝云转向西面,望着看不到边的盐池,“正阳,这伙人在风陵渡便跟着我们?”
王正阳:“你们在前,鲍云豹在后。他们跟着鲍云豹,到蒲州超过了你们,我也跟着到解州,才发觉了他们的勾当。”
梅亭玉也望着盐池,“第一次站在此处看盐池,好大的一片天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