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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北城。
北上途中偶遇故人,所以耽误了些许时间,器灵至此已然是三更时分,但城南大门处,身着衮服的老王爷却依旧在耐心等待。
一袭反绯红官服,袖袍一卷,器灵负手而立,神色有些傲然道“有些仇怨,老夫自是不会算到后辈身上,但若换作是你,那便另当别论。”
老王爷神色淡然,轻笑道“前辈脱困,可喜可贺,何不进城一叙,也好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器灵面色骤然一沉,有些不悦道“老夫虽说是来了镇北城,但最终可不一定会在此止步。听说在暮雨楼楼主,武三思的治理下,昔日的荒莽之地,如今已有景色可赏。人生万般事,老夫都喜欢自己做主,不愿劳烦别人。”
老王爷点点头,轻声道“圣人有言,曰随心所欲不逾矩。若处规矩之内,人生万般事,自当由己做主,更何况晚辈一介凡夫,又如何能够左右前辈您的决定。至于此番入城,只是饮酒,别无其他。”
“凡夫?”器灵冷哼一声,不悦之色更甚,猛地甩手拂袖,然后大步走入城中。与老王爷插肩而过时,他又故意放慢脚步,于前者耳畔冷笑道“希望如此,否则仅凭几个出身武庙的后辈,非但留不下老夫,反而还会白白失了一座城池。”
老王爷一笑置之。
二人一前一后沿街而行,直奔那座城主府。虽说此刻已至三更,门户紧闭,灯火止熄乃是常态,但令器灵感到奇怪的是,他竟然觉察不到一丝生人气息。如此一来,便只有两种可能。眼下的镇北城要么已经沦为一座空城,要么就是满城百姓已尽丧屠刀。
旧时守城,人族不乏有施展血祭之术,进而加强一城阵法威力者,手段残忍而不自知,反倒只会盯着眼前利益,殊不知血气之下,必有怨气,一旦怨气凝结成型,定会取前者而代之,此后等待守城之人的便只有一种下场,那便是受怨气反噬而死,且死状极其凄惨。
对于老前辈的胡思乱想,以及心声言语,老王爷都一清二楚,不由得笑了笑,没什么特殊的意思,就是觉得这位嘴上不饶人的老前辈有些可爱。
拘押多年,怨气终究难免,所以入城前才会有那一番警告与不悦神色,皆属情理之中。如今入城之后,反倒关心起了城中百姓的去留,也就是说,老前辈对人族并不冷漠。北边风景再好,却终是不如故国山河。
“一切安好,前辈无需担心。”老王爷轻声解释道。
器灵神色一怔,转而面露怒容,停下脚步,沉声道“张允执,你胆子可真大,竟然连老夫的心声都敢偷听,还真是不知死活。你要明白,即便你占着一地之利,老夫若想杀你也是易如反掌。”
老王爷默不作声,并不急于解释,反倒是希望老前辈当即证明自己的言论,以免落人口实,被一些心气儿高的城中晚辈“瞧不起”。
四方城头,皆有守城之将分心一观,但绝大部分的心神却仍旧在注视着所辖区域内的一举一动,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肯放过。
唯独居北,身着金甲金盔的少年将军正在全神贯注,饶有兴致地瞧着长街上所发生的的一切。当他得知那位老前辈似乎真有要动手的意思时,他嘴角的笑意便愈来愈浓。身侧所立一杆长枪以及腰间佩剑,此刻皆是颤鸣不已,仿佛极为兴奋。
察觉到来自北方的一股战意,器灵勃然大怒,“好个不知死活的后生,也罢,我这就废了你张允执,然后再去好生教训他。”
在一袖武意与一袖文意之间,器灵选择了后者,因为即便伤了张允执,事情依旧可以有回旋的余地,若真将他彻底打杀,与北境便是死仇,旁人可以不惧,但那一袭青衫的十三先生必将与自己不死不休,非但麻烦,而且稍不留神便会被其成功报仇。
一袖甩出,如滔天巨浪,无任何花哨招式,仅是如海浪一般将磅礴天地元气一股脑地砸向老王爷,依着城中地利之便,后者不会死,但全身窍穴必将因为海水倒灌而尽毁,就此沦为废人。
如此教训,不可谓不重,但事后器灵仍有秘法解决这一切,所作所为无非是令那几个后生对自己真正心生敬畏。初入此城,便想要偷听老夫的心声,别说你张允执是什么北境之主,一国藩王,即便昔日是身负天下真龙之气的秦君,又或是文庙至圣,老夫一样会出手教训。
天地元气倾盆而至,老王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微微一笑,一次呼吸,长街复归安宁。
“前辈,很抱歉,您似乎做不到。”老王爷轻声道。
器灵满脸错愕,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张允执虽自称凡夫,但他又怎会当真。即便张允执借助一地之利已成功跻身十境,可终究不是苦修所得,所以面对这一击时,哪怕安然无恙,却也绝不可能如此轻松。
器灵心有不甘,便想着试探一番,但老王爷只是随手一挥,此间天地元气瞬间散去,再不得重聚。凡是以“御”之一字相关的修士,一旦脱离天地元气这片浩海,实力都会大打折扣。作为一名炼器师,铸器,再炼器,最终攻敌之手段必然离不开御物,所以器灵当下的处境并不算太好。
“坐镇天地?”器灵惊讶之色更甚。
老王爷点点头,笑容温和道“所以才能听见心声,并非是刻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