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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应了那话,祸不单行(1 / 1)

潘家日子轰轰烈烈地过,玉兰耳边总似没日没夜有车轮在轰响。这年端午玉兰正包粽子,手中粽叶无缘无故总在手中簌簌发抖,晃常手拿把掐包出的粽子,冷丁好像秫米面饺子,咋包也包不严,玉兰立马心慌躁汗似有不祥之兆。果然一锅粽子没煮熟,就有人慌慌张张送来噩耗说潘虎远在八十里外的国道上出了车祸!玉兰呼天抢地赶到现场,只见警戒线圈着的潘虎浑身是血,人早已面如土色气绝身亡。闻声赶来的玉兰婆家人,忙着满地找亡人金链子、金戒指,钱夹子,玉兰却无人理睬。玉兰得了惊吓一时天旋地转,攥拳昏死过去,多亏潘虎妹夫冷静处置周旋,现场一家人才没丢人现眼。原来妹夫杜海生是位复员军人,入赘潘家多年,玉兰早已不当外人儿。潘虎做事粗枝大叶,多亏海生一旁勤补密缝里外帮衬。潘家虽倚仗他,却皆因潘虎妹子总不开怀儿生养,就对姑爷留一手,生怕留人留婿留不住人心。好在玉兰体会人心,知疼知热大姐一样好心待他,免不得夏叶遮阴,冬寒嘘暖,日久天长,两人免不得惺惺相惜,心中点亮一丝若明若暗的不言牵念。

人一没,婆家就藏了心眼。媳妇年轻,怕守不住,儿子好容易创下的家业,怕便宜外人,打了水漂儿,何况平日里婆家就低看了玉兰,和玉兰娘家也不走动。婆家藏了心眼儿,忙不迭夺了现金存折账户,还惦记着过户玉兰新起的三层楼院儿。此时玉兰还顾不得计较这些,亡人潘虎人刚一发送,玉兰家就站了一院儿要账债主。玉兰有些蒙圈,心里长草,多亏海生能平事,心里有底,悄悄抻玉兰衣袖,嘱咐玉兰潘虎账上流水,我知道,有盈利,亏不了,你表个态,该认的咱认,得有字据,不能大水漫灌,当心有人趁火打劫。身后有男人支撑,玉兰体验到别样的温暖,她想,大树倒了,小草钻缝也要直腰站起身来。她挺直腰板,对要账人道大伙心放肚里,烧了潘家的柴,吃了夫家的米,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认账还钱!我虽妇道人家,还知道好歹,只要真凭实据,哪怕千年老账,我也不差分毫!一席话,说得众人唏嘘不已,堵门的债主钦佩之余,一番交头接耳也就满心狐疑地走散了。

大奎生前钱没少赚,却撇下糊涂账。潘虎虽没文化是粗人,倒生性豪爽,人情礼往流水花钱,却没为下一个真心知己,活着阔成黄世仁,人死却穷成了杨白劳。妹夫帮玉兰拢账,寻针觅线,海生道出了心中疑惑说姐夫人死得蹊跷,去渔城讨账,被人灌醉不说,怎就没了刹车?定是歹人做了手脚。玉兰含泪儿言道死无对证,怕没处说理,你大舅哥赚俩钱儿,整天死牌桌上,整天不着家,在外头胡吃海喝也就罢了,还在外头结交点子狐朋狗友。海生不接茬儿,其实他什么不知道?大舅哥人一死,钱是钱房是房,那些酒肉弟兄,没一个不趁火打劫。有些话不好明说,海生就埋下头拢账,两人对坐,好久没吱声。等玉兰再抬头看海生,刚巧目光撞个正着,玉兰脸就红了,她一直敬重妹夫的为人,其实她也没想什么,她只是想身边有个依靠,家里生了变故,她一个能依靠的肩膀也没有。海生一个大男人,见玉兰那样看他,心里也电了一下,两人都埋了头,一时屋里能静出个星月来。为打岔,海生提起年前渝水夏岛开发,多少头脸人物,净空手套白狼白得了不少门脸楼面,日后闲置,图变现就趸给了憨头傻脑的潘虎。也不知那些楼面房契交割下没有,人一死,说不清道不明,怕也成了一笔糊涂烂账。

这宗事多亏海生提起,玉兰竟蒙在鼓里。海生也不知图个什么,马不停蹄跑这事,也是该着,夏岛开发那水深得很,海生好歹捉住证据,左右周旋,海生竟帮玉兰讨回夏岛几宗楼面。有这垫底,潘虎的赌账欠资还上不说,原来赊了账欠还的,凭海生记忆也八成收拢上来。为感激海生,玉兰有心把余钱甜和海生一笔,钱不知道给没给,给多少,反正俩人不知不觉就好上了。纸里包不住火,海生媳妇早看出来,公婆知道也站岸上干跺脚。怎么说?都看玉兰手攥着钱呢,有海生粘着,玉兰才不会急着走道嫁人。媳妇能不离家,守着财神,婆家那股无名心火,也就容忍下来。海生媳妇,也是见钱眼开,何况她不生养,她宁愿有人替她拴住海生,好歹还是个外人高看的人家儿。

纸里包不住火,玉兰腿上两脚泥,一口气都听说了。俩闺女都不省心,一口气心里就栓了两根火绳。她年轻时心系疙瘩,就学毛选,学多了,都能把毛选大段大段地背诵。如今没记性,眼也花,就改了方式,遇烦难事,就翻红宝书,看她珍藏的语录,从语录中寻找战胜困难的勇气。都说闺女是爹妈贴心小棉袄,这话搁老徐身上,二影不差。在三步两座桥,谁都心知肚明,柳叶桃仨闺女,除头胎闺女大马蜂,余下一口气艾凤枝、老闺女艾凤娇,都比那些哥弟兄强百套。别看明面儿上没认亲认老徐,亲不亲,看老筋,厚不厚,看骨肉。别看平时云淡风轻,没红口白牙叫个爹,一遇事,最数一口气拿恩长当个祖宗板儿,恩长每天回村看香久,一口气看见了,回回总把恩长叫家当戚待。

一口气不象亲兄弟凤台脸薄,她敢扯旗亮阵待老徐,逢与老徐在桥头影住,一照面,准接家来端碗筷儿。逮方便,晃常一口气使唤丈夫老蔫,套驴车把老娘香久也接来,腾出地方,让二老叙话。老蔫池着不走,想听声,一口气给老蔫一巴掌,扔他把镰刀,撵他下地割羊草。那些年没了集体,一口气老不适应,耳鸣老听上工牌子响,等醒过神来,才想起地分了,她叹口气,就把老蔫揪来,模仿生产队,一前一后下地,就俩社员,到点走,看日头收工,没少惹人笑。

这几年人看开了,看人家脚前脚后盖屋架楼,一口气才知道抓挠钱。哪儿招工赚钱,一口气准抢前头,一路撵,一溜跑,边跑边骂老蔫活人让尿憋死,就知道死守那二亩地。那嘎达话没把人逗死。

二姑爷一死,老太太蔫几天,人也消失了,猫家拧几鼻子眼泪。街坊四邻不敢问,扎堆儿趣咕,说什么的都有。老徐听见了,绕道走,一个人往草粮屯那边望,心里有,也不敢去一口气那边朝面儿。倒是住桥西头上水灵家的香久,不怎么听说了,一个人磨磨蹭蹭迈上牛郎桥。七十好几的人,知道一口气打小喜欢腥的,还从鱼贩子手买条鱼,给闺女拎过去。那天还是恩长把香久迎回来,跟老太太打听,香久什么也没碎嘴说,一路只看见犁湾河水,一会儿冒泡一会儿拧着漩涡,两人一路沉默不语,恩长也就没深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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