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二年二月二十八日,是个吉日。
杨波不是状元,今日却是披红挂彩,扮成了状元郎,戴上了状元帽,帽子上还插了花,大红的喜袍,胸前跟朝天笑的脑门儿一样,都系上了大红花。
石庙张灯结彩,门前早已人山人海,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群,三对新人一起成婚,盛况空前,谁都想来沾沾喜气儿。
“滴滴哒,哒哒滴,哇哇滴哇滴滴哇”
唢呐手鼓起腮帮子开吹了,吹鼓手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现场气氛顿时嗨了起来,真是热闹非凡,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杨波翻身上了马,水嫩嫩的一张脸,在红花映衬之下,更是帅得一逼,实在是个可人儿。
杨波和沈燕青就差那么一层纸没捅破,能做的都做了,老夫老妻了都,可毕竟前世没经历过这一遭,大家的情绪都很高,情绪是能感染人的,花花轿子人人抬嘛,杨波也不由激动起来,心下有了小小的期待。
胯下的朝天笑显得格外的兴奋,摇头摆尾地打着响鼻。
石庙的新式马车,车身高大,再配上两匹骏马,论气派,八台大轿也比不了,迎新用马车而不用花轿,在沈家堡已经蔚然成风。
这一次,杨波他们迎亲用的自然也是马车。
杨波的身后跟着好几架马车,领头的那驾,车身装扮一新,红幔翠盖,上面绣着龙凤呈现的图案,四角挂着金穗,正是供新娘沈燕青乘坐的主车,还有个说法,去时马车不能空着,所以,乐水扮做男童的模样,坐在马车里,算是压轿童子。
那些个繁琐的俗礼,杨波也不懂,好在他的这支迎亲队伍由俎掌柜支应着,俎掌柜是个老把式,安排的有条不紊,每到一步,都及时提醒,杨波只需按照提示一步一步做就是了。
杨波骑在马上,走在乐水所在的马车傍边,俎掌柜在前后支应,队伍上了杨波道。
道路两边都是一颗柳树一个枫树这么一遛儿种下去,垂柳弄姿,枫树的枝杈上也长出了羽状的新叶,到了秋天,树冠上都是绚烂的红叶,必然相当可观,该是石庙的一道景儿了。
“师兄,你高兴吗?”
乐水探头问了一句。
“高兴。”
杨波随口应道,回头见乐水胳膊肘放在车窗上,单手托住下颌,愁眉不展的样子。
“乐水,怎么啦?”
杨波扯了扯马缰,朝天笑放慢速度,车和马并列而行,方便两人说话。
杨波见乐水神色有异,知道乐水又在担心了。
乐水这样的作态,杨波再熟悉不过,都是乐水小时候凄惨的遭遇在作怪,她绝不想一个人她孤苦伶仃呆在石庙。
师父马道长不辞而别,至今生死不知,也在乐水心底留下了难以消除的阴影,但凡杨波出远门,她总是担惊受怕,生怕杨波抛下她一去不复返,如今杨波要跟沈燕青成亲,又会怎么样呢?乐水不免担心了起来。
“乐水,师兄不是答应过你,永远和你在一起了吗?”
“我们的乐水也要长大,将来也要嫁人,师兄可不能总是把你拴在裤腰带上”杨波顿了顿,用手指了指自家的心窝,说道“这里永远不分开,懂吗?”
“嗯”
乐水认真地点点头,双手在胸前比了个心“今儿是大喜的日子,乐水也替师兄和青儿姐姐高兴。”
“今儿真高兴,真呀嘛真高兴。”
杨波伸手刮了一下乐水的小鼻头,瞎哼哼了一句。
“杨波,你高兴个啥?”
是俎掌柜满头大汗地奔过来,“听说你昨日将蒲佩瑶认做了你媳妇儿?只愿一会儿你还高兴得起来。”
什么意思?
杨波瞪了一眼俎掌柜,心里暗骂,乌鸦嘴,大喜的日子,就不能说句中听的?
俎掌柜却是不管不顾,丢下一句扭头就走,跟后面那架车上的人交待事情去了。
后面马车上坐着的是好命人,就是那种父母健在,儿女双全的妇人,寓意是新妇也能跟好命人一样,一生好运,早日为夫家延续香火。
迎亲队伍过了沙柳,拐过一个弯,便是沈府,而竹园就就和沈府一墙之隔,甚至还有道侧门相互连通。
可就在此时,吹鼓手们却放慢了脚步,手里的家伙什儿似乎折腾得更加起劲了。
“哒哒滴”
“滴滴哒”
“哒哒滴滴滴哒哒”
“哇啦哇,滴哇拉,哇啦哇啦滴滴哒”
明显不对劲啊,这唢呐是出了名的流氓乐器,声音贼大,这会儿声音更是震耳欲聋,耳膜都受不了,鼓噪得太厉害。
杨波马缰一提,催马去看究竟,到了前头,这才发现两支吹鼓手队伍正在较劲,一个比一个吹得响,细问之下,他们竟是迎头撞上了徐家的迎亲队伍。
徐文爵和蒲佩瑶的临时婚房设在得月楼,按照计划,徐文爵就在得月楼内走个过场,怎么徐文爵也跑到大街上来迎亲了?
徐文爵骑着一匹大黑马,人和马也都给拾掇得很喜庆,见到杨波的身影,也催马上来,身后跟着的是朱之瑜。
“文爵,你们这是?”杨波不解地问。
徐文爵歉意道“是佩瑶,她觉得去竹园迎亲更风光,我爹临时改了迎亲路线。”
原来是蒲佩瑶在做怪,这人昨晚呆在竹园,就没回得月楼,非让徐文爵到竹园来接亲不可。
“凭什么杨波的迎亲队伍可以在大街上招摇过市,徐家只能在得月楼打转?”
蒲佩瑶当时是这么说的。
家长徐宏基闻听,一想也是,结婚成亲乃是终身大事,谁不想风风光光地办一场,这可是女子一生中难得的露脸机会,好吧,就算头上有盖头,但无声无息地,将来说起来脸上也无光不是?